却说关子仪派人送信与宝泰,宝泰伸手接过,拆开书信,信略曰:“本帅夜袭金陵,已经得手,钱浩闻之,必然撤军,诸公可乘胜追杀。若是不撤,可于军中散布谣言,乱其军心,使其撤军,从而追之。切记,不可全军出击,需留一人为后手。如今天气严寒,长江结冰,百年不遇,但江南炎热之地,此寒突然而至,也必突然而退,本帅料之,半月之内,长江必化,这样可顺江而下,从而收复江南。”
宝泰览毕,笑道:“塞翁失马,焉知福祸?看来苍天有意令我中箭留此,从而建功立业。”
宝泰因得关子仪书信,遂驻军不前。
话分两头,此刻钱浩收集残兵,与朱天贵汇合。
朱天贵翻身下马,来到钱浩身边,打算将其说服:“不如我等降清算了。”
“什么?”钱浩震惊,斜眼望向他,“金陵虽陷,然江南诸地仍存,若是聚集兵马,与清军决一死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朱天贵苦笑一声,摇摇头:“将军,就算你可怜可怜将士们吧,你看他们,一个个没有斗志,精神失落,如何与清军对敌?江南其余城池是没有沦陷,但是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金陵,如果与清军殊死一搏,他们的家人又将如何?钱将军孤身一人,可以不在乎,可是他们都是拖家带口啊!”
钱浩被他的一番话语感动,想起自己三岁的小儿子了,顿时坐在地上,罢罢手:“在下全听朱兄的。”
“弟兄们,随着我投降清廷吧。”朱天贵登高呼喊。
众人跪在地上,高声叫道:“我等全凭将军做主。”
将近半夜,钱浩率领三万残兵汇集到金陵城下。
巡夜士卒在城上望见,回来报告关子仪:“元帅,有一股明军奔着城下来了。”
“什么?”关子仪大吃一惊,急忙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由于动作过猛,身子一阵儿颤抖,咳出两口血来,因为士卒单膝下跪,并没有看见关子仪的惨状,关子仪将手放在嘴上,轻轻一抿,当即笑道,“呵呵,许是哪里来的残兵败将,不足惧,你带着本帅看看去。”
士卒扶起关子仪,登上城楼,顺着墙垛上的口望去,只见地面遍竖白旗,为首一人高声喊道:“元帅何在?”
“你们找元帅干嘛?”士卒喊道。
钱浩高高举起手中白旗,说道:“我们兵败势穷,是来投降的。”
士卒不知如何行事,看向关子仪。
关子仪小声说道:“令他们将兵器扔了。”
士卒点点头,望向钱浩等人:“尔等扬言投降,未知真假,可将手中兵器扔下。”
钱浩闻言,抽出宝剑,关子仪还以为他要攻城,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将剑丢到一旁,身后明军效仿,各将武器扔下。
关子仪向上一招手,站在女墙上的清兵支起弓箭,瞄准城下明军。
钱浩见状,大吃一惊,问道:“元帅何意?”
“将军休慌,”关子仪朝着钱浩喊道,“兵法云:‘实实虚虚,虚虚实实’我等实在是放心不下,因此张弓搭箭,不为别的,就是防范一下,将军若是真心投降,可就此起誓!”言讫,咳出一口血,急忙伸手去擦。
钱浩眼尖,看在眼里,当下笑道:“元帅何以如此小心,我等起誓就是!”言讫,伸手指天,“我钱金鼎,在此起誓,一旦降清,永世不叛,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关子仪点点头,携带士兵走下城楼,开城迎接钱浩等人,并将他们进行分离,恐其聚众叛乱。
就在此时,墨亦白飞马赶来,望见钱浩,高声叫道:“钱将军,你这是为何?”
“我等皆已投降朝廷,不知墨将军意下如何?”钱浩听到他声音,回过头,高声问道。
墨亦白急忙滚鞍下马,将枪插在地上,拱手说道:“末将愿随将军。”
众人正欲回城,此时西面尘土飞扬,喊声大震,众将具皆慌忙。
关子仪极目望去,见对面旗杆上写着个斗大的‘万’字,转对众人说道:“此是万都督兵马,诸公不必焦虑。”
万正色飞马赶来,望见关子仪,在马上问道:“敢问元帅,可曾看见钱浩?”
关子仪指向身旁的钱浩,笑道:“都督眼神怎么了?钱将军不是在这里吗?”
“元帅小心!”李梓挺枪刺向钱浩,“此人诡计多端,恐是诈降,未可信也!”
墨亦白长枪一横,挡住李梓攻势,顺势一挑,如同四两拨千斤般将其化解。
关子仪急忙伸手拦住众人,笑道:“误会,这都是误会。”随后指向城门,“走,城内喝酒去,在下给诸位解释一下。”
宴间,关子仪陈述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宴席散去后,钱浩来到关子仪的卧房,两人见过礼,互相客套几番,随后摆上棋盘,与他对弈起来。
“听闻钱将军善于斗阵?”关子仪将黑子落在天元上,冲着他微微一笑。
“哪里哪里。”钱浩拿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的左下角,“比起元帅可差远喽!”
两人斗有一时,‘战局’已经形成白热化。
“元帅,”钱浩布好‘阵法’,望向关子仪,问道,“今日我若下令攻城,您认为有胜算吗?”
关子仪闻言一愣,继而缓过神来,眼珠一转,笑道:“钱将军善于用兵,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是你手下均是些残兵败将,敢问,你凭什么取胜?”
钱浩闻言一笑,指向关子仪的肋下:“就凭它。”
关子仪大惊,手中棋子怦然落地,下意识的捂着肋下,随后望向钱浩,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钱浩将棋子拾起,递还给关子仪,说道:“元帅冲我喊话时一直捂着肋下,喊完还吐了口血,因此在下断定,你肋下有伤。”
“钱将军洞悉万物,关某不及啊!”关子仪接过棋子,“不说这个了,下棋,下棋。”
两人战后,关子仪险胜钱浩,随后各自客套一番,回屋去了。
钱浩亦回到家中,思索接下来是去是留。他躺在软塌上,细细想道:“本来我听从朱天贵降清,只是为了怜惜士卒,等时机成熟在起兵复国,可这关子仪多谋善断,用兵之能不在我之下,此前他偷袭金陵我以为是侥幸而已,可是就今日下棋来说,此人本事,不小啊!不如我就真降清算了?复什么国啊!郑经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正是:降将慧眼能察伤,怜其将士未与争。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