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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棠历五千年始,凤族崛起,成了魂漂大陆上的东方霸主。

棠历是纪元,从凤族始祖钻木取火那一刻,定为棠历元年。据说是一个笨农夫砍伐蓝棠木筑就房屋,却连着砍了三天,树没被砍死,倒生生把树皮砍出了火花,最终,蓝棠树被烧死了。魂漂大陆却因此留下了火种,凤族从始步入文明史,那个笨农夫也被后人追谥为“火神”。

魂漂大陆方圆几万里,分布着九十多个族群,惟凤族独霸大陆,建朝立邦,奴压其他异族,震慑另外三大陆。

我们的故事,先从一个边陲小镇说起。

这一天,棠历八千九百三十六年,凤族边疆,风沙漫漫,本来默默无闻的鸡尾镇,竟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来了几个骑着紫色马带着武器的游侠。小镇的人不禁有些凌乱了,这已经是今旦第十七拨远方人,走进这座名不见经传的鸡尾镇。

小镇上的人坐井观天已几千年,很少有人敢穿过东边的大荒漠去远方,因为出去的人至今没一个回来,全没了音讯。

镇上的人猜测他们死在了去远方的路上,灵魂化作路旁的一棵树,永世回不了家。对于镇上的人来说,远方,无疑是最恐怖最残酷,如同黑色梦魇般的地方。

所以当他们看到从远方而来的游侠,既感到不着痕迹的害怕,又忍不住微微的好奇。他们只从老一辈的口述传说中,憧憬过那些流浪在北方,对孤独极致上瘾的游侠。

在他们的向往里,游侠本该是饿的皮包骨头,满面风霜的穷苦模样,这样才显得深不可测。可骑在紫毛马上的游侠们却华袍裹身,个个春风满面,派头高大,似乎比镇上首富王大善人吃过更加多的肉。

小镇人不禁诧了,怎么从可怕远方而来的人,竟如此丰衣足食,他们本不该是终生吃不饱的吗?

八个游侠,八匹紫色马,在夕阳下,在黄沙中,在荒凉的鸡尾镇,放慢了马蹄,游侠们转目四望,打量着两旁贫瘠的房屋,一直踱到了镇西头,也没见到任何可疑之处。身穿灰袍子的游侠不禁微锁眉,道:“莫非消息是假?”另一游侠道:“我也觉得诧异,枯狼堂也算得上是风云翘楚,近几年好生飞腾,为何遍洒聚义帖,却挑了个如此偏远小镇?”

忽听风沙之中传来一声鹰唳,群侠回头,却见好大一只鹰向镇上低飞而来,朱羽青爪,鹰背上坐着一名男子,白裳皑皑,银发如雪。

一名游侠惊道:“是他!”那男子呼鹰落地,缓缓走入小镇的主街。灰袍游侠道:“片帖能将他请来,枯狼堂真是好大面子啊!”

一名年长游侠却忧色上眉,道:“枯狼堂恐怕还不入他的眼吧,‘鹰王’连云碧向来孤僻,不与人群,今天竟也赴帖而至,如此瞧来,群豪聚义鸡尾镇,恐怕没有帖上说的那么轻巧。”

这时,那男子已步到跟前,八游侠齐下马,道:“久仰‘鹰王’大名!”那男子点点头,不愿多说话,道:“你们是‘北方八骏’?”年长游侠道:“不错,枯狼堂主下帖邀请,我等推却不过,便一路西来,先一步赶到了鸡尾镇。”

连云碧眉带厌色,道:“连八骏这种角色也要下帖请,枯狼堂可真越来越没品了。”

八骏一听此言,不禁勃然变色,眼看就要发作。那年老的却忍住怒气,不卑不亢地道:“八骏虽说技疏才薄,但也力求行侠仗义,我们武学虽短,肝胆却不输于足下。”

连云碧却听都懒得听,不耐烦地摆摆手,催道:“你们还不快走!”

年老的道:“我们守约而来,未见主人即走,岂不成了悖约之人?”

连云碧冷笑道:“等你们见了主人,恐怕想走也走不得了。”

年老的心中一震,道:“尚请鹰王明示。”

连云碧远望夕阳,缓缓地说了三个字:“青蝶禽。”

八骏怔住,道:“青蝶禽终于重见江湖了!”

连云碧轻轻点了点头,向西头一指,道:“就出没于镇西的那片胡杨林里,日夕哀鸣,待人而食。”向八骏一瞥,冷讥道:“你们几个,凡胎俗质,降得了青蝶禽吗?”

八骏相顾无言,都晓得青蝶禽之恶,锐喙钢爪,蝶翅轻捷,身形庞若鲲鹏,一扑翅就卷起飚风,瞬息横渡几百里,饿了就捉人吞吃,寻常几十个人都不是它的对手,青蝶禽过村即绝,过镇即空,恶名传于天下。

连云碧又道:“区区一个青蝶禽,你们且彷徨失措,若见了禽主,岂不要吓得魂飞魄散?”

年老的这回惊吓更大,道:“古来以青蝶禽为坐骑的,也只有枯狼堂上任堂主,南宫霸。他……他不是被囚禁在慕容府么?”

连云碧道:“是啊,可他竟能从深似海的慕容府中逃了出来,也不愧为当年威震西疆的南宫霸。”

年老的脸色发灰,忧然道:“逃离慕容府,也难逃慕容世家的眼目,此番慕容府必将侦骑四出,搅乱风云,天下恐又要翻起风波了。”

连云碧道:“所以你们不该趟这波浑水,夹在枯狼堂与慕容府之间,你们谁也得罪不起,不若趁早离去,明哲保身。”

年老的一拱手,道:“多谢提醒!”一拉马头,对另七游侠道:“咱们走!”

刚侧过马身,忽听一人怪笑道:“想走?没那般容易!”

八骏向笑声处望去,只见一个灰袍子老头从屋后头踱出来,手持狼头杖,满面杀气。杖上狼头乃真头,狰狞张着口,狼目仇恨,僵持着死时的神态。

连云碧微微睁开了眼,眼光犀利,道:“原来是枯狼右护法,风黑河风护法。”

那老头一望连云碧,不禁变了色,道:“堂主可没下帖请鹰王大驾,鹰王向来清高,何故不请自来?”

连云碧道:“风护法自然晓得我为何而来,不然萧堂主遍洒聚义帖,又为何偏偏避开我不请呢?”

风黑河道:“不错,南宫老堂主屠你连氏满门,种仇良深,你衔怨十几年,终于来寻仇了。可今天枯狼堂满堂聚头,高朋遍座,凭你一人之力,恐怕报仇不易吧?”

连云碧冷笑道:“高朋遍座?呵,谁肯为了区区枯狼堂,就得罪盛极当代的慕容府?纵使你将天下英雄都诓来,也没人敢为南宫霸伸一口气。”

风黑河眼光一冷,道:“哼!那可未必。”向八骏一瞭,手向胡同指,道:“萧堂主有请,待八骏已多时了。”说完,转身走入胡同,头也不回。

八骏被逼无奈,只得拨马跟进。其间一名游侠大觉得窝囊,猛的勒住马头,道:“老子潇洒来,潇洒去,何须受你这鸟气!”

风黑河在前带路,听此,立下脚步,回瞥冷看着那游侠,道:“孟二侠,既然潇洒惯了,现在就可掉头而去,只不过,却不知柳小姑能否抵住我这一掌?”横着向空中劈出一掌,掌风化作一把弯刀,砍入墙头之上。那弯刀嵌在石头里,刀锋偏蓝,映着如血的夕阳。

孟二侠闻此见此,立时气的瞪眼吹胡子,满腔怒气,憋了许久,却终于抵不了儿女情长,只能长叹一声,促马跟上风黑河。而柳小姑,正是孟二侠的心上良人。

连云碧微微冷笑,呼鹰作伴,缓步如流云,也折入了胡同。

风黑河进入一个大院子,院中种着一排白色胡杨,大房宽敞,房前铺着青砖,这是鸡尾镇首富王大善人的家。而王大善人,此时正被吊在一株胡杨上,已生生饿了一天。只因为萧堂主“客宿”他家,不小心碰碎了一个茶盏,他心疼至极,忍不住骂了萧堂主的娘。等到被吊了一天,王大善人终于领悟到,萧堂主武功赫赫,他娘也不是说干就能干的。

可是,你看看王大善人吊在树上那望穿干粮的眼神,这是多么饿的领悟啊。

风黑河带几人走进堂屋,屋正中主座上,坐着一个虬髯大汉,衣衫褴褛,但眼睛一瞪,依旧虎虎生威。下首一座上,坐着个蓝衫青年,神态也透着一股桀骜不驯。旁座坐满了来客,也有无座而立的,满屋几十人,全然鸦雀无声。八骏被枯狼堂引入座上。

风黑河向那青年躬身行礼,道:“枯狼右护法,尊见萧堂主。”又向那大汉行礼,道:“尊见南宫老堂主。”

众人登时一惊,才知那座上大汉,正是枯狼堂上任堂主,刚从慕容府逃出生天的南宫霸。

连云碧脸色一青,越众而出,冷眸瞪向南宫霸,道:“南宫兄,我连云碧终于来了!”

南宫霸眼神微动,道:“连云碧?哼,如今你犹未突破武境,远非我的对手,报仇之事,还须十年之功。”

连云碧咬碎钢牙,字字如铁,道:“可我连氏满门怨魂,夜夜吼天,容不得我再等十年!”袖口微张,抖出一条火红蟒鞭来,轻撩一个圆圈,火影夺眼,蓄势待发。

南宫霸哈哈大笑,道:“我修炼凡身,早已入了魔境,你竟还用杀凡人的武器对付我,岂不蝼蚁撼大树?”

萧堂主却看出了端倪,提醒南宫霸道:“师叔,侄儿觉得,蟒鞭恐是虚幌子,用以引诱你轻敌,他另袖中的一掌,才是必杀技!”

南宫霸一愕,深深望向鹰王连云碧。

萧堂主接着道:“你看他满头白发,必是修炼‘寒云掌’所致。寒云掌出掌冰封,一掌冻人血肉,十掌就能封河,至少也是魔境之最低乘。”

南宫霸沉吟道:“不错,多亏贤侄提醒。不然我险些着了他的诡计!”微吟幻语,召起蕴于灵魂深处的魔器,“太白刃”,在手中渐渐现形,刃曲而钩,锋白如霜。太白刃与魂同脉,可瞬杀比自己魂力弱的人,可一旦遇上魂力雄浑的高手,就不免要刃断魂散了。所以,以魂力炼武器,利弊各半,为智者所不取。可惜人类欲望不止,盲目坐大,稍杀几个小角色就自负天下无敌,哪肯半路收手?等碰到真正的高手,就乖乖地束手就擒魂飞魄散了。

但南宫霸不怕,因为他就是真正的高手,放眼整个西疆,与自己同步者寥寥无几,胜于自己的人还没生出。连云碧年轻气盛,能练就几分魂力?

连云碧手捉火蟒鞭,邈目聚神,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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