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司马烟青艺高人胆大,道:“也不过一匹蛮兽,有何可惧?待老夫去瞧瞧。”说完,身子微起,已斜向院外蹿,展开如鸟的轻功,起落于房瓦上,趋往镇西头的胡杨林。

众人皆被震住。萧狼道:“司马谷主已古稀之年,却如此身手,当真世所罕见。”话未说完,只听远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厉鬼般,叫醒了众星斑斓的夜空,让人听来毛骨悚然。

众人还未缓过神来,只见一个血淋淋的人破门而进,脚步踉跄,神色惶恐,骇呼道:“是琴奴!”语气里含着无限的惊怖与彷徨。那血人断臂折腿,袍子凌乱,正是方才轻功惊人的司马烟青。

萧狼一听,心里乍紧,喃喃道:“琴奴……他怎么也亲自来了?”司马烟青奔到屋口前,气力竭尽,猛的仆在地面上,已气若游丝,双眼痴茫,口中犹念叨着:“琴奴,琴奴……”

“琴奴”楼玉奴,乃慕容爝厩养的四奴之一,魂力高绝,手段毒辣,常为慕容爝做灭门绝户的勾当,手下罕留活口。世人闻之破胆,谚语称其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乍闻琴奴临至,一人吓极,大叫:“我不想死在这!”夺门而逃,形状失魂,刚奔出胡同,只听“啊”的一声长叫,头颅已失,旋向夜空,划了个弧线,又落回院中,如球般滚转。眉目鲜活,犹如未死的模样。

几人好奇,争相出屋围观。忽听一阵琴音微微响起,高曲曼妙,碎碎地,弱弱地,如春桨搅入了江水,如青峰叠起了轻风,显得飘渺无根。

袁又村抖耳细听,察出了端倪,惊道:“快回转来!”院中的人兀自没回过神,刚微迟疑,就已身首异处,个个横尸地上,成了无头尸。

屋内人大愕,想奔出屋门察看,袁又村喝道:“都给我止住!”众人愕然回看,停下步。袁又村道:“他们都是死于魂兵之刀下。而今院子内已布满了魂兵,出屋必死。”

萧狼心头不解,反问道:“魂兵?”

袁又村慎重地点着头,道:“琴奴挥指拂弦,却将魂力注入琴身,把琴声转化成形体,塑成一个个黑袍曲刀的魂兵,飞越而来。此时,这些魂兵,都手捉曲刀,站在门外。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屋内百多个人,竟被一人用一把琴,给包围了!

众人听此,都感觉不可思议。忽听一人惨呼,倒挂在树的王大善人也惨遭杀手,腰斩而死,瞪着冤屈的目光,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银斧千岁”薛莽向来胆大浮躁,不禁眉毛轩起,手提一对白斧,喝道:“要打便打,何必鬼鬼祟祟的?好不痛快!”奔出门,朝着空气猛砍几斧,一斧虎虎生风,势带裂碑之劲。

“草上飞”韩轻淡淡一笑,也道:“我也去瞧瞧,魂兵的能耐究竟有几何?”飞身飘向门外,步子比棉花还轻,轻功之渺,不愧为“草上飞”。人还未出门,先洒一把火镖,火镖是用焰火做的暗器,火可伤魂魄,如雨粒般射向院中,几个魂兵没及得躲开,已中镖而燃,火色幽碧,如同荒野中流浪的鬼火,薛莽见状,挥斧砍去,登时一团鬼火零散,如流云般破碎。

韩轻飞到院中,不等落地,却在一株胡杨树上一勾,挂住身子,又洒出一把火镖,几魂兵受火之灾,转眼烟消云散。

忽听一人远远笑道:“随便你烧,只要你不怕累死。”只见一个人驭着一只巨禽,已飞到院的上空,悬在夜空中,俯视众人。那人面黥古文,坐抚一架蕉叶式琴,态度闲雅,正是琴奴楼玉奴。

楼玉奴淡淡一笑,微抚过琴弦,万千魂兵如蝙蝠般扑下来,显出了实形,黑压压如海潮,涌向韩轻,笑道:“韩先生,你继续。”

韩轻一见黑袍杀手现身,集结成一股黑色的风,向自己卷来,顿受惊,只愣了一忽的空,来不及洒火镖,身子已被黑色风吞没。魂兵过处,瞬间被剃成白骨,片肉未留,好残忍!薛莽转头就逃,却也没能幸免于难。

楼玉奴按住琴弦,指尖往回一拨,魂兵就如傀儡般听话,登时立定住,个个捉刀待命。道:“看来今夜,又要大开杀戒了!唉!”叹了口气,好似他杀了人,还感觉很吃亏。

南宫霸挺身而出,望着那只悬飞空中的巨禽,道:“放下我的青蝶禽!”撩手唤出太白刃,反手一斩,一道白色的剑芒疾射出,击向楼玉奴。

太白寒芒,杀气腾腾,威势之猛锐,曾劈裂过千年古碑。

巨禽一见主人出头,不禁引颈长鸣,磔磔声刺耳,大蝶翅也猛展,卷起飚风,妄想把楼玉奴从背上扇下来,楼玉奴微微皱眉,道:“小畜牲,胆敢找死!”曲指弹向席子般大的禽翅,青蝶禽痛极,反头啄去,模样凶狠之极,却被楼玉奴曲指弹喙,又小惩一番。此时,剑芒已击到身上,楼玉奴却浑然不觉,太白寒芒竟如泥牛入海,完全伤不了对方。

只听鹰声暴唳,一鹰从屋内折出来,振翅直飞上天,勾爪抓向青蝶禽,猛态恶极。青蝶禽见那鹰来,凶焰顿减,转翅就想逃飞。那鹰正是青蝶禽的天敌,连云碧的朱羽鹰。

连云碧怕楼玉奴伤了爱鹰,紧忙吹哨召唤,朱羽鹰久受驯服,听见主人训令,立时收住势头,长叫一声,将翅微偏转,掠个弧线,向小镇外飞去。

萧狼听他以哨声唤鹰,不禁冷笑,道:“看来我是高估了你,连用魔咒唤鹰都不会,你的确还没进入魔境,更别说‘寒云掌’了。”

连云碧反嘴道:“始终都是你在一厢情愿地乱猜,我可从没说过我练就了寒云掌。”

萧狼道:“那你为何满头白发,袖藏左掌而不发?”

连云碧冷森森地道:“我是因为仇恨满膺,终年未解,才白了少年头。不现左掌,是因为……”话到这儿,就不说了,微微撩起袖,左掌露了出来。

萧狼一吓,忍不住退了两三步,倒吸一口凉气。

那掌,竟是只有骨头,而无半分皮肉。五指嶙峋,指节分明,就如入土多年即将枯朽的骷髅手。

楼玉奴虽驭禽高空,却眼尖如鹰,赞声道:“好个鹰王!为报灭门之仇,竟隐忍十年,苦练成‘枯爪功’,这份孤胆绝志,谁人不折!”

枯爪功,处于武境第九乘,却能威压魔境低乘技法,招式阴狠,伤敌也损己,是武境中唯一能对敌魔境的武技。但练功者须先剃掌成枯爪,以免气血至掌而滞,引发武脉粘固。是以此功虽厉,但刻薄如此,古来微有人问津。

连云碧听他一口道破,不禁冷眼瞥向他,道:“阁下真是好眼力!”

楼玉奴惘然道:“我虽也感叹足下的十年艰难,但却不能留你于世。想我楼玉奴灭门连城,仇家如云,我若容你这种漆身吞碳之刺仇者,让天下效仿,楼某岂不将遭万千人所刺?”说完,微抚琴弦,无往不复,一魂兵受咒,忽地跃起老远,拎刀就劈向连云碧,事前竟无半分征兆。

连云碧丝毫不惧,奔出屋口,抖起火蟒鞭反击,火花四处溅。那魂兵跃到半空处,即被鞭子缠住,连云碧收势一紧,将那魂兵挣到地上,扑上前,左爪伸出,扣住魂兵之脉门,一抓即是杀招,魂兵化作一缕碧烟,冉冉飞天。

楼玉奴微笑,疾指抹过琴弦,叮咚几声。几魂兵应声蹿出,抽刀齐砍而来,连云碧挥鞭一一了帐,碧烟缕缕飘起。楼玉奴道:“好吧,成全你。”挥手落在琴腹上,一阵乱弹,却不嘈杂难听,切切若狼号,疾疾如风沙,另具一番北族风韵。

一曲抚完,众魂兵全部苏醒,个个冷目睁然,弯刀映月,步子快速移走,如海潮般涌向房屋。

袁又村瞧出破绽,提醒道:“他只以魂兵打头阵,自身却稳坐中军帐,岂能得败?而听他方才抚琴,魂力未涌,所以魂兵虽多,但发乎于琴弦,已与魂脉无关,也就没了生命力,只不过是一具牵线皮影而已。即使被你全杀尽,也于他无妨,伤不及他半根毫毛。”

连云碧道:“多谢袁老指点!”捉鞭微斜,正想撩出去。却听萧狼道:“连兄,我陪你一块对付他!"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