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天,寒了又寒,谁又给小火炉里多放了两块炭?

微弱的火苗在炉壁内跃动着,火焰虽小,可总归还是让这小酒馆多了几分暖意。借着这闪烁着的微弱的光,苏雪的脸,才勉强有了一丝烟火之气。

又上山了,也又下来了,可这次又是谁留在那里,又是哪个外来客,永远留在了异乡呢?苏雪不觉间把衣服裹紧了几分,澄澈的眼紧盯着那闪烁的火焰,火光明亮,眼眸也明亮,这样看去,倒也看不出是哪的光芒把这间小屋照的亮一些。

苏雪手中捧着一杯热茶,香气袭人,散发着氤氲之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屋中香气,到底是那淡淡茶香,还是那女儿家自带的芬芳。

她沿着青瓷茶杯的边缘,缓缓吹了一口气,然后又吹了一口气,就像那寻常人家喝茶一样,好像是怕烫着。只是她就坐在那里,吹了不知多久,杯中的茶,还是没少去一分。

“再不喝可就要凉了。”慵懒的嗓音仿佛把一只正在思索水中月的小猫惊起,苏雪猛地一颤,倒是把茶水洒出了不少。

茶,当然是酒馆掌柜的送来的,那个少年,此时就站在窗边,身后,是青山万年的风雪。

苏雪这才想起自己还拿了一杯茶,也才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刚洒出的茶水弄湿了一点。

“喝点热茶,暖暖身子,我们这青山地界没什么好茶叶,更比不上仙子平日喝的玉露琼浆,但这么冷的天,还是喝点吧。”窗旁的少年,说着关照的话语,可那双凤眼之中,却是没带一丝感情的倦意。

沈青君把手伸出窗外,纷纷大雪落满了那只手臂,有点凉,也挺凉。

上山,下山,明知道这青山的路,不是给你们留的,为什么还要如此呢?青山上的那一丝破剑气,又凭什么值得你们把护了你们多少年的侍卫留在了那里?就因为这破剑气,你们非要全留在青山才如意?还是你们觉得,这青山的雪?埋不下你们心?

沈青君叹了口气,下来的还是要再上去,可那些没下来的,就真的下不来了,如果下山就是为了上山,那为什么还要下山呢?原来,你们终究还是怕的。

“小姐,风雪好像小了一点,准备上山吧。”苏雪身边,换了个沈青君没什么印象的年轻的领路人,稚气还没有脱净,脸上却已经有了风霜留下的痕迹。原来,苏雪身边的人,和来时相比已经少了一半。

“嗯。”苏雪答应了一声,声音小的以致于她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答应了。另一头,岑渊摸着自己眼角处那一道新添的疤痕,把背后的剑,提紧了几分。有旧人去,也有新人来,岑渊身后跟的人越来越多了,当初那从天而下的神仙们,几乎都动身了。

“少主,您千万不能上山,来的时候老爷都说过了,青山,您是万万不能上的。”尖细的声音从小屋一角传来,一个穿紫色蟒袍的老人,正在劝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我现在可是江湖中人,为什么不让我上山?”那孩子身穿一袭金黄纹龙袄,声音稚嫩。这一老一小,倒是让人印象深刻。

“哟?有来头大的,原来还有来头更大的。”陈塘不知何时站在了沈青君的旁边。那紫袍老人,正是伺候当今大宋王朝皇帝爷的太监贾雨深,那龙袄孩童,正是这大宋王朝的八皇子赵扶风。

贾雨深长叹了口气,这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怕你死在这儿?苏雪那几个侍卫的水平他是清楚的,虽然不能说多强,但还是有那一招半式。可就这么死了,死的如此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这样的死法,贾雨深更是清楚不过,只有在实力差距过于大的情况下,才会死的如此干净利落,只有那绝对的强者杀绝对的弱者,才如此干净利落。这种情况,就算他贾雨深可以自保,也不敢保证能护这八皇子一个周全。更不能保证护八皇子一个周全。

赵扶风好像知道是贾雨深担心他安危,便往脖子里面摸,刚拿出了一点金色的链条,便伴随着阵阵的龙吟,那龙吟,如此威严,响彻每个人的耳边,而那窗外的风雪,竟是突然大了好多。还不等众人反映过来,贾雨深便抢先挥手抹去了八皇子脖颈的金光,也熄灭了这阵阵龙吟。

“哟,大手笔,这老头子也不知道去哪给他炼化了一条杂毛老龙,可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在青山,最受压制的就是那杂毛龙呐。”陈塘眼中带着一分轻蔑,然后眼神愈来奇怪了起来“难道,那个男人想让自己的小儿子死在这里?”

“陈大哥,我打算上山一趟。”沈青君看着窗外的雪,突然平静说道。

陈塘瞳孔一缩,原来自家少爷还是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那些萍水相逢的人死在山上,也看不下去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对跟随自己多年的人的离去却无动于衷。

“嗯,也好,早早的让他们取了那破剑气早早地滚蛋!”陈塘从窗户向山顶望去,只是一眼望不到边。

“陈大哥,你理解错了,是我去,不是你去。”沈青君看着在那打马虎眼的陈塘,微笑道“放心,在这青山,我又能出什么事?”

陈塘挠挠头“嗯,能出什么事?好像的确不会出什么事,可万一呢?”陈塘一想到万一就又挠起头来,这情形,竟有点像那边的一老一少。

“没事的。”沈青君望着窗外白雪,轻轻说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陈塘只管挠头,不挠头还能咋办?这有啥法子嘛,从小让少爷听话的就那两三个人,自己又没在那两三个人里,愁啊!

“各位仙师,我知道一条上山的小路,因为地势原因,从那儿上山雪要小很多,不知能否让我为各位领路?”

这句话,像是打破了一场黑子白子长年不变的僵局,也像一颗石子落在了万年无波的古井里,溅起了跨越万年的涟漪。话语落下,在场人的眼光全然不同,有疑惑,有不屑,有不信,还有更多的则是愤怒。而陈塘,则是缩在墙角一个劲的挠头。

“为什么我们第一次上山的时候不说!”岑渊身后一个精壮汉子站了出来,腰间悬了一把长刀,刀上还有着残留的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那刀刃更是颤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在为谁而鸣

这把刀,是他一个老友的,上次上山,这把刀的主人,留在了那里。

沈青君瞥了他一眼,并没说话,只是走到门前,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深邃的眼眸里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似乎在表态“跟不跟过来随你们。”

那汉子更不满了,自己何曾被山下寻常百姓如此对待过,以往下山哪次不是像对待神仙一样对待自己,可这个年轻的掌柜,他凭什么敢如此。不过,他刚要开口,却被一只手止住了,那是岑渊的手。

“既然你知道路就好好领路吧,如果事成,我可以不追究你提前不说,不追究我手下为此而死的事,你应该庆幸。”听岑渊的语气,他也是动了火的,这个掌柜如果知道路,为什么不说,自己的部下这不是白死了?

沈青君把目光转向岑渊,一如既往,古井无波,似乎他说的事情与自己全然无关,他懒得解释,也懒得回答,甚至他不是在看岑渊,岑渊也根本不在他的眼中。

陈塘不想挠自己的头了,他想挠别人的头,先挠这个冰河剑门未来门主的头,可自家少爷肯定不让啊,唉,头疼,陈塘越想越头疼,不自觉又挠了起来。

“嗯,上路吧,让老身也见识见识这青山。”贾雨深走过岑渊,刚好挡住他,掌柜的那个眼神,他很清楚,是一种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的眼神,可他确认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个寻常百姓,又是谁给他的底气呢?这说不通啊。不过他也没考虑太多,既然这个年轻人知道捷径,现在就有用处,事后他的命运如何,就与我没关系了。杀了就杀了吧,毕竟他没给八皇子行礼。

“好。”沈青君身披一袭白裘,踏出了第一步,而随着这一步,青山的雪,似乎变了,不是变大或者变小,而是变得有规矩有条理了,不是最开始那样乱刮一片了。

“那,我们走吧。”沈青君看了天边一眼

天地之间,白雪、黑发、少年......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