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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丘离渠城不远,骑着马差不多一天就到了,就一条大宋官道笔直的通到狐丘,说不尽的单调,一路都是马蹄下轻微扬起的尘土,尘土落下,成了别无他人的无聊。

不像渠城,狐丘比较小,和登州差不多大,可又不像登州那般地穷民恶,这狐丘,是个真真正正的山上地界。

山上仙师多的地方,总少不了灵气充沛,巧夺造化,仙师一来,再穷,也不能穷到哪去,肯定要比好几个登州都要富裕就是了。

“管儿叔,咱们都走大半天了,怎么还没看见狐丘的城门?”孙褚仰着头极力远眺,想在那一片空旷之中找到城门的影子。

铁管儿瘦小的身子随着马背一晃一晃,扫一一眼四周说道“看见前面那个小山丘了没?咱们已经到了狐丘了。”

孙褚看着最前面,的确有一座小山丘。

狐丘无城门,大宋的疆域图册上,就在这一块没有画城门城墙,没有标注人文地貌的空白上,用红漆点了两个字:狐丘。

没有城门,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一座城。为何叫狐丘,因为狐丘有狐。

正因为这狐丘的狐狸,跟着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这么多年炼化了数不清的天地灵气,年数一长,许多狐狸有了道行,化成人形接着在这大道上与天地争命数,这一化形,这些狐狸们体内那一颗金丹,正是许多山上仙师们需要的。

狐妖多了,金丹就多了,金丹多了,好多山上仙师就来了。

人来人往,不就是图一个利字吗,狐丘是能赚大钱的地方,更是有不少别州人士来此走商设店,时间久了,百姓商贩,大宗小派都聚在了这狐丘,就好像一夜之间,狐丘从那一片荒芜变成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这么一大片地方,这么多人,没个名字总是不行的,所以京城那朱笔一挥,这儿的百姓,知道了自己生活的地方叫狐丘。

“镖头,这狐丘的狐狸皮子的臊气,可真是远远就能闻见了啊。”林岐擦了擦鼻子,这是个好地方。自从这弓挎在背上,还没真正拉开过。在这地方,自己这一手白羽箭总能有用武的地方了吧。杀不了虎,就射两条狐,剥下狐狸皮围起来自己的箭筒,岂不是更好看一点儿?

陆青崖看着林岐的神情,就大致知道这小伙子在想些什么了,还是那个没有变的青年,最先考虑的永远是好不好看,而不是有没有用,不过挺好的,他这个年纪,本来就是个美好的年纪。到底还没长大,以后长大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陆青崖也没有给林岐点明,各个年龄都有相对的想法,拔苗助长,反而就不美丽了,只要他们这些汉子还有一口气跑镖,那些小的啊,永远长不大才好。

“孙褚,你小子是不是来镖局还没穿过什么新衣裳?”铁管儿突然问道。

孙褚有点儿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铁管儿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大黄牙:“正好,再往前走走买条狐狸皮,回头给你做一件新衣裳。”

就是买的狐皮要大一点儿,要不然这孩子穿不上。

孙褚赶紧摇了摇头,切了声“算了吧管儿叔,就你那点儿银子,还不够你买烟叶用的,还是别买那狐狸皮了,除非做的衣裳能和我哥身上的一样好看。”

孙褚看着前面骑驴少年身上那一件雪白的狐裘,又想了想自己穿上这样衣服的样子,贼笑了起来。

铁管儿一伸手就拍到孙褚的大脑袋上了,小孩子天天就知道想美事,你和林岐那小子一块儿去做白日梦得了,我铁管儿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有着那样皮毛的狐狸,只听年纪更大的山上仙师说过,这样的狐狸只生在最北的极寒之地,那种地方哪是人去的?

铁管儿越想越气,伸手又是一巴掌,得了,你小子的新衣裳没了。

孙褚一看管儿叔像是要发火了,赶紧堆着笑脸给老人家道歉,差点儿也行,好歹咱也有狐狸皮新衣裳了。

铁管儿抽着那杆子旱烟,他又怎么会真的和小孩子置气,狐皮还是要买的,怎么也得给孩子做件新衣裳啊。

至于自己去打狐狸就不要想了,狐丘的狐狸,那是出了名的狡猾,连山上的仙师,山下最有名的猎人都得花上好一番功夫,才能带上一两条狐狸回去。就凭林岐这连门外汉都算不上的门外汉,等他能射到狐狸了,狐丘就真的没狐狸了。

沈青君在驴背上坐着,看着这有点儿荒凉的土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衣,狐丘,狐裘,这地方本不该如此荒凉的,应该有草长莺飞,小荷池塘的,本来这儿的万物都该可以歌唱,可来了人,却反而把它变成了一片荒凉。

再往里走走,就是全是人的热闹街道,往后看,是万物都不敢露头的荒凉。

沈青君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凭什么敢穿这一件衣服?可是他又不能脱下,北方的冬天冷,他那纸糊的身子,禁不起这样的寒风。

好多个为什么,却说不清为什么,或许这些疑问,只能交由风来诉说。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隔个五步十步的,便能看见一张张狐皮,晾在百姓们自己做的树枝架子上,正被风轻轻吹着。

山上仙师只要那一颗金丹,山下百姓最喜欢那张狐狸皮,特别是那些仙师取过金丹之后看不上眼的最好,一般仙师杀的狐狸,皮子都要软上好多,能比平常那些卖个更好的价钱。狐狸肉倒是没什么人要,味道酸涩不好吃,取了肉也没什么用。

来此的百姓,几乎都是求财的,在自家院门口架子上把狐狸皮一搭,专门卖给那些过路的行人们,这狐丘的狐狸皮可是出了名的,一般路过狐丘之人,或多或少都要带上一两张狐狸皮回去的。

狐丘的客栈有点儿少,就有一家来狐殿,来狐丘的,大都是赶路之人,很少有在这地方过夜的,所以这来狐殿也是常年客房空空,但只靠卖些吃食酒肉,也能赚到不少。

来狐殿的掌柜的叫张弓,年轻时是这地界有名的猎户,后来老了,没力气去套山丘上那些狐狸了,就在这弄了家客栈,还从别州请了个不错的庖夫,张弓在这地方呆惯了,也不想再去别的地方折腾了,老人这几十年都是独自一人,现在人老了,也就剩这一家酒楼了。

常年无人居住的酒楼,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年老的掌柜的一时间都看花了眼,数不过来到底多少客人了。

人老了,是真的不想再折腾了,那么多间客房多长时间没打扫过,张弓自己都记不清了,来这么多人,也不要你们多少银两,自己把客房收拾收拾,不嫌它脏就行。

随便的掌柜的碰上了随便的客人,这些汉子们更随便,客房里有张床能躺着就行,再脏肯定也比睡野外干净多了,谁都随便,那剩下的就方便了。

没什么天地人字,所有客房都一样,谁想住哪间就住哪间,本来这客栈就小,只有两层楼,刚好能挤下松竹镖局的这些汉子们。

和所有人一样,沈青君也是随意挑了一间客房,刚进屋子就能看出来这是真的好长时间没人住了,床上,窗边,地面,那灰尘是一层接着一层的,就像山上的雪一样,倒真是得收拾收拾才能入住,也能看得出来,这些客房,真的是好长时间没人打扫了。

好歹三十多间屋子,张弓又没有请别的跑腿的小厮,年迈的猎人,是真的走不动了,也没力气去上第二层楼了。

客房里的确挺脏的,但真就像这汉子们想的,有张软和床能躺就行,这刚进了屋子,已经有不少不讲究的汉子,直接躺在了床上,倒是不讲究了大半辈子的铁管儿,难得讲究起来,把地上,窗边擦得干干净净,又把床上的灰尘一点点儿抖落出来,这才坐到床边,抽上了自己那杆子旱烟,只是没多大会儿,刚收拾干净的床上就落了好多烟灰了。

孙褚不讲究,唯独把床边那一张小桌擦得干干净净,桌面就差能当镜子使了,然后他把背包里那一个白瓷花瓶摆在那一尘不染的桌子上,孩子看着花瓶,心满意足。

在狐丘,最忌讳的就是走夜路,入了夜,那边山上的狐狸就不安分起来了,大半夜地叫个不停,黑夜里让人听着揪心,还有那些化了人形的狐妖,会早早地藏在路边,勾走某些赶路的无知书生,楞头青年,吸一些阳寿,更利于这些狐妖们的修行。

所以过狐丘的行人,都是匆匆赶路的,就算能在这儿的客栈下榻,可这多狐妖的地界,除非万不得已,又有几个敢在这儿落脚的?

这赶了一天的路了,现在的时段儿,已经能隐约听见山里的狐狸在那儿叫唤了,声音很尖,可到了山上却又找不到是哪里传出来的,所以这一晚要早点儿睡,到了后半夜,再不睡估计就睡不着了。

沈青君也差不多把屋子收拾好了,没收拾的太仔细,都是随便的人,倒是这间客房还是挺不错的,推开窗户正对着就是那一座狐狸许多的山丘了。

只是,这全是不寻常色彩的狐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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