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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车队里多了这么一个穿紫衣的小丫头,那些汉子们还是蛮喜欢的,这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让枯燥的车队里平白多了一分趣意,谁无聊了都能过来打趣一下,只要别提和家人有关的,什么都好说。

当然,也有对这小丫头不满的,表现最明显的就是那匹驴子了,虽然小丫头很轻,本来沈青君也不重,可到底驴背上还是多了个人,有脾气的驴子自然是不舒服的。

那第二辆马车的车厢里,不知不觉已经没了沈青君躺的地方,贺礼太多,除了某些不起眼的还都挺金贵,这万一翻个身压坏了几件就不太好了,所以沈青君也只能骑着毛驴了,以后的路还长,松竹镖局肯定还得再添上新的车马,不过以后是以后了。

来狐殿新住进来了一个叫赵治年轻人,长得挺和善,碰见了打个招呼还会脸红,好像是从南边过来的,听他的说法就自己一个,飘到哪算哪。

赵治来的不巧,他要早些来,或许还能赶上王铁嘴那一场说书,他住在了沈青君边上的客房里,看那腼腆样子,像是个不会喝酒的。

各家都有各家事,这赵治深居简出,一天也就是天亮前出去一趟,等日头在天幕上刚挂了一抹金边,这年轻人就回来了,回来后就钻屋里再不出门,所以就算是邻屋,这一天到晚也碰不上几回面。

碰不到就碰不到,沈青君也不关心,有事时跟着陆青崖出门带贺礼,无事时把门一闭慢慢喝酒,不同于那些大城里的佳酿,狐丘的酒,好像整坛被黄沙浸透,每一口都带着一股子粗犷的辛辣,或许只有在这荒芜的地界,才能酿出来这样的酒吧。

沈青君喝酒时,那小丫头就自己坐在床边,抱着那一把紫剑切雪看个不停,只有等沈青君喝完酒时,她才会拉着沈青君的袖子把他拉出门,头一次下山什么都没见过,她想多看看,只是旁边没个人,自己又不敢独自去看。

小丫头觉得沈青君的手永远都是那样冰凉,最开始还抓着手出门,后来手凉的吓人,就改成拽袖子了。

估计也不是一个族的,小丫头看见沈青君身上那件狐裘没一点儿感觉,她也知道,自己拽着袖子这个人,不像是会随便抽刀的。

“饺子,今天怎么不出门了?”奉皎皎叫起来太麻烦,沈青君就叫小丫头饺子了。

小丫头还不知道什么是饺子,最多就是觉得有些奇怪,等沈青君叫了两声,也就无所谓了。

“因为你还没喝完酒。”奉皎皎看着沈青君面前那壶酒,里面还剩了大半。

不是没喝完,是喝不完了,这酒的确太烈,真没办法天天喝,至少他没办法天天喝。

“不喝了,今天出去多走走。”沈青君站起身来,小丫头习惯性地拉住了沈青君的袖子。

“你是把你那把剑放进了小世界里?”对于小姑娘这个藏物的法术,沈青君有点儿好奇。

奉皎皎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不同于寻常人所理解的世界,山上的小世界,万物都可能为一世界,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世界,或者说,是那些手法通天的人,在这花,这叶之内开辟了一方世界,不起眼的小物件里,装了一方大世界,这小世界,就是用来装山上人一些法宝用的,当初某位老祖来狐丘作客,临走时,顺便给亲戚们留了几方小世界。

“饺子,你的小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沈青君倒想看看小丫头的小世界,是不是一朵小花一片叶子什么的。

“不给你看。”小丫头最擅长的好像就是高高扬起那一颗小头,虽然个子矮,但把头扬起来可就了不得了。

“不看就不看。”沈青君带着小丫头往门外走去,小世界看不成,领着小丫头去街边看看她还是乐意的。

沈青君问了一句小世界就不问了,这让小丫头挺不高兴的,小丫头想的,这沈青君怎么着也得求自己个十几遍,然后等他非常非常想看自己的小世界了,自己再拿出来,那多神气!可这沈青君随便说了一下就不提了,这就有点索然无味了。

这下小丫头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撇了撇嘴,默默拿出了一根火红色的狐狸毛,那根狐狸毛,虽然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春秋,可在小丫头拿出来那一刻,还是如同一团火焰般明亮绚烂。

“就让给你看一下,不能多看昂。”

沈青君看着小丫头,赶紧做了一副穷人看到了万两黄金一样的表情,就差把口水流出来了,奉皎皎看见沈青君这姿态,又笑了起来,一下子把那羽毛收了,重新扬起了头,好像斗胜的小公鸡一般耀武扬威的。

这两天过往狐丘的人特别多,有那天南水北说书人,还有各路的云游商人,说到底狐丘还是缺很多东西的,走一趟货,来这儿能卖好多。

今日街角处多了个捏糖人的,这对小丫头可真是稀罕玩意儿,往人家那儿一站就不动了,等离开时,小丫头手里多了一个暗黄色的狐狸糖人。寻常百姓,干什么都不容易,这捏了二十年糖人的老者,除了捏糖人什么都不会了,可再好看的糖人也有被看烦了的时候,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好不容易融入了本地生活,却又得换下一个地方了。

这人一多,也就杂了起来,有个被狗追着的衣衫褴褛的孩子,一路冲撞,直接装在了沈青君身上,摔在了地上,这孩子看撞了人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忙忙给沈青君道了个歉,又接着往前跑去,他身后还是紧紧追着那一条看起来活不了多久的老狗。

“他刚从你身上拿走什么了。”奉皎皎问道。

这孩子的手法,实在不怎么高明,像是纯粹在碰运气一样,只是这次,他也真碰上了,一二两银子,没多少,但已经能让他好好吃上几顿饭了,只是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有这样的运气了。

“从饥荒那边跑出来的,不容易啊。”沈青君看着那条已经明显没了力气的老狗,此时正摇着尾巴气喘吁吁跟在那孩子后面。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给他的。”奉皎皎哼了声,抱着双臂,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

看着已经跑远了的孩子,沈青君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等到回去的时候,小丫头已经左手一根糖人,右手一根糖葫芦,脖子上还挂了串银闪闪的项链,看着就讨人喜欢。

“饺子,先等等。”在来狐殿门前,沈青君叫住了蹦蹦跳跳回去的小丫头,小丫头诶呦了一声,差一点把糖葫芦甩出去。

看着小丫头满脸疑问,沈青君看了眼四周说道“今天人确实多,我都没看出来来狐殿的马厩里多了这么些马。”

马厩就在正门旁边,那条本该在角落里独自逮着什么啃什么的驴子,却和旁边一匹匹数不过来的大黑马抢着食槽里的草料,来狐殿只多了一个赵治,却为什么多了这么些马?而且如果真有这么多客人,来狐殿那两层小楼也装不下。并且沈青君清楚记得,自己出门时那匹驴子还是独自个。

眼角余光还可以看见,街对面正扎糖葫芦的妇人,还有街角那卖糖人的老人,西风扬起了阵阵黄沙,恰好看不清天上那轮日头。

沈青君习惯性的把奉皎皎拉倒身后,快速往后退,下一刻,马厩里那些大黑马肚皮下钻出了几十个套了夜行衣的人,漫漫黄沙,遮不住他们手上刀的寒光。

只是他们好像没看见站在门外的少年,几十人一亮刀直接冲开了来狐殿的门,今日来狐殿里,迎来的是不速之客。

几十号带刀的,一身杀气冲进这小客栈,那之能是冲着松竹镖局来的,抢了松竹镖局送的东西,这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这天,也不早了,可松竹镖局那些汉子们的房门还紧紧闭着,一个个的齁声震天,一时半会儿,肯定是醒不过来。

而在二楼,那个平时看起来腼腆害羞的年轻人平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是深不见底的冷漠,他早在后厨动了手脚,一大袋蒙汗药,那些人能醒过来就有鬼了。

要做的很简单,杀人越货,赵治已经盯了这行人马好长时间了,终于在狐丘,有了机会动手,毕竟对方是响当当的松竹镖局,都是有真功夫的,所以保险起见,赵治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下药的机会。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这些人还要在绿林道上混多久,就看这一票了。

那年迈的老猎人,现在都没搞清楚状况,逞一辈子强了,到了临了了怎么能窝囊?到了老,连自己这一个客栈都留不住了?老猎人颤巍巍去取自己在林子里用了一辈子的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

“饺子,你先去卖糖人那儿呆好,一会儿我去找你。”不容奉皎皎拒绝,沈青君已经把她提了过去,一个回身,拔刀就走向了客栈中。

吃不惯这儿的饭菜,三两杯烈酒,恰好能将就。

整个狐丘好像都被肃杀的气氛笼罩了起来,看似来的慢,可什么都在一瞬间,那些穿夜行衣的不速客和赵治打了个眼神,等赵治点头时,那一刻,这些人如卧江之鲤纷纷跃起,手上的利刃早已准备就绪。

同一时,看不见春痕的寒光,却能听见刀声呼啸而过,那一柄装饰华丽的不像兵器的唐刀,下一瞬就从一个不速客的背后穿心而过,那一刺,不是刀法,却像剑法。

赵治对于这个突然加入了战局的年轻人略微感到吃惊,这个离自己最近的少年,他也看的最细,想不到这看起来温和的少年,动了手,就是死手。

整个战局被这一刀搅乱,静下来的客栈,几十把刀正对着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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