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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最常见的就是就是被寒风折断的枯树枝。就那样一根轻轻一折就断的树枝,在奉仙手里,却能次次接下挥过来的春痕。

“好好的绝世剑谱,怎么到你手里就变成了这软塌塌的架势,你在这老太太逛街呢?还一悠一悠的,就你这样,再锋利的刃也只能当成劈柴的斧子。”奉仙的身子,从未动过,不管沈青君从哪个方向挥刀,他连看都不用看,就能轻轻把树枝伸过去,然后轻轻一抖,就能把沈青君震出去好远。

“练功就得有个练功的架势,你看本大爷是怎么出剑的。”奉仙没剑,他的手里,只有一根一折就断的树枝。

奉仙前面,正立着一大块拦路的巨石,岁月轮转,沧海桑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块石从哪座山,被远远搬到了这儿。

只见奉仙握着枯树枝,朝着身前轻轻一扫,这枯枝上竟然是散发出层层粉色的剑气,那剑气,仿若百里外的大江奔腾,万里外大海上汹涌的巨浪一般,一层接着一层,层层不息,拦在巨浪之前的,不管是山是田,都得被这浪吞噬殆尽,或许会留下痕迹,或许留不下痕迹。

拦路的巨石还未接触到剑气,巨石表面便止不住的开始寸寸碎裂,只是还没等它接着碎裂下去,突然间轰的一声,这数人高的巨石竟是瞬间崩碎,半空中只剩下巨石的灰尘,随风飘荡,十分壮观,这一剑不是要切开哪一点,而是要让所有毁灭。

禁得住岁月流转千百年的巨石,竟是禁不住这一剑。

“看见了没?本大爷用树枝随便比划两下,都比你用宝刀来砍我强。”随风的灰尘一点点弥漫在了奉仙的周围,透着灰尘,奉仙的身影十分模糊,纷纷飘扬的灰尘仿佛是从山巅冲下的瀑布,奉仙已经成了站在瀑布后面的人。

本来就看不清奉仙手上的动作,隔了层灰尘,就更看不清了,不知什么时候,沈青君手上的春痕突然变成了一根枯树枝,而灰尘散去,奉仙手里拿的正是春痕。

“你就先用这个练剑,再好的刀,拿来练剑的刀,还不如一根木棍,等你这动作比乌龟爬爬好看了,本大爷再把刀还给你。”

在这入骨三分的寒冬,沈青君此刻身上竟全是细密的汗珠,以前练剑已经很累了,可是今天练剑,更累,累的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奉皎皎在一边看他们终于比划完了,立刻拿着沈青君的水袋,给沈青君送了过来。

出一场大汗以后的水,才最是清冽,此时此刻,原来喝水也这么痛快。

奉仙随手挥了挥春痕,看着正畅快喝水的沈青君,勉勉强强,还不错。

水囊里的清水顺着沈青君的脖子流到了地上,虽然别人看不见,但奉仙看得一清二楚,此时的沈青君,身上散发着阵阵青气,而在他的脚下,在这大冬天里,贫瘠的大地上竟然钻出了一株幼苗,生出了一份绿意。

虽然奉仙十分嫌弃这个愣头青,但现在看来还可以,这个自己的同龄人,的确不一般。或许沈青君自己不知道,可奉仙知道,从刚刚开始,沈青君体内有几条紧闭的经脉,一下子被冲开,练剑如登楼,这个少年此时又上层楼,再上层楼,不知还有多少层楼。

“就这吧,今天先到这儿,以后你需要想的是怎么用枯枝砍伤本大爷。”

沈青君点了点头,扶着奉皎皎上了驴子,驴子不大,刚好能坐两个人,不过奉仙也不用坐,这一路上,不管这匹驴子跑的如何飞快,奉仙总是闲庭信步地跟在旁边,并排而行,再回头时,已经远到只能看见狐丘的山尖。

到底还是奉仙呆了那么些年的地方,虽然当年旧人早已不在,但这么些年了,往日的东西,能留下一点儿就留下一点儿,赶路也不差这一天两天,所以他们又在狐丘留了一夜,等沈青君带着奉皎皎回到来狐殿时,马厩里那好不容易装满的马匹,早已经走空,曾经同行那些人,早早地上了路,已经看不见。

而奉仙自己,走向了山尖林子里的深处,那一睡,就睡了这么多年,今天就再睡最后一夜。其实狐丘上,能留恋的都已经不在,这个狐丘,也只剩下留恋。

临走时,奉仙还顺便去看了看燕十六,感觉挺好的,能一夜问道,谁说就不能一夜再领悟多点儿呢?迟早都是能成器的年轻人,有他看着狐丘,自己也能放心。

不同的人,走着不同的路,条条路都能通向不同的地方,条条路也可以通向相同的地方,领路的人换了,走的路也就换了,好像不是之前的路线,好像已经跟着那些人错开。

不是大宋的官道,而是不知道从哪蔓延出来的小道,一路上都看不见什么人,羊肠小道,刚好够结伴而行。也正是这看不见人烟的地方,才能想出剑就出剑,想歇就歇,虽然小路崎岖,但那匹驴子,竟然还是一路畅行。

听奉仙说,他们现在要去的是个叫长陵的小城,城虽小,却有着好风光,既然顺路,那就顺路看看,反正总能走到龙虎山。

人间到底还是有好多美景的,小丫头下了山,不领她去看些好看的,吃点儿好吃的,难道还去看山上那些牙都快掉光了的老家伙不成?

有奉仙在,虽然这条野路子不好走,但见山开山,见水涉水,要比走那大宋官道方便多了,用奉仙的话说就是“你们好好跟在本大爷后面就行了。”

小城长陵,多有美景,却少有山上仙师,所以松竹镖局,是注定不会去的。

几乎是一条直线,没一点拐弯,奉仙领着身后这俩人硬是从狐丘,横穿到了长陵。奉仙没有让别人打量的习惯,竟是连城门都不进,直接从数丈高的城墙,轻飘飘越了过去,本大爷进城里等着你们,你们赶紧的。

没了盖章的通关文牒,这进城自然要受到麻烦的盘问,没佩戴春痕的沈青君,也不再那么像山上仙师,小毛驴刚到城门口,便被守城的士兵拦下。

虽然是个小城,可人口流通量特别大,这些人里面总不乏混着些不干净的人,所以守城的士兵,盘问的特别严谨认真。

只是再严谨认真的盘问,也问不出什么呀,沈青君就算如实说自己刚从狐丘那边过来,同行的还宰了两个问道仙师,就算这样说,他们也不信啊。

所以沈青君想了想说道,自己是一个小贵族,如今领着妹妹远离家族的纷争,大宋的贵族那么多,随便编造一个名字,这些守城的士兵也不知道,而且听着还比宰了两个仙师可信,所以尽管盘问的滴水不漏,但盘问完了,还是把沈青君放行。

在这些士兵的眼里,这个少年的确像个贵族,还是个不小的贵族。

进了城门,奉仙早已经站在了那里,长陵最有名的,是那藏在街角小巷的糕点铺子,这些糕点不贵,上到大户官员,下至城中百姓,嘴馋了,总是能买上两三块,带回家解解馋。

除了味道好吃,价钱好看的民间糕点,长陵最引人来看的地方,还是横穿城中央的长陵河,河,只是普通的河,可河里的鱼,很多,全是金红色的龙鱼,城里那些大世家,少不了遛鸟养鱼,遛的鸟,是西北高原上的青雕,养的鱼,自然是这长陵河里的龙鱼。

世家大族,处处攀比,就连谁家龙鱼的鱼鳞更好看,都要较量一番,而当每年冬天过去差不多一半,正是长陵河里的龙鱼最活跃的时候,每到个这时候,长陵就会出现一道盛景,河里的龙鱼,成百上千的在河水中齐齐涌现,它们的鱼背,在河面上连成了一道道金色的线。

不知为何,每年的这个时候它们都要从河中央高高跃起,仿佛在比谁跃得更高,也仿佛是在为来年开春,舒展舒展筋骨。

当地人称呼这道景色为跃龙门,一整年也只有这个时候,当地的渔民,才能捕捉到龙鱼,过了跃龙门这几天,水里的龙鱼,全都会蛰伏在水底,再大的网,也捞不到一条。

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长陵河的两岸,都堆满了人,大致就是手拿大网,想要捕捞几条发大财的捞鱼人,也有在自家楼顶远远眺望的当地人,还有不远千百里,骑着高头大马,坐着雕花香车的世家大族,来了长陵,自然要挑上几条上好的龙鱼带回府里。

龙鱼不能钓,只能用网硬捞。

几人来的时间不是什么鸡还未叫,明月高照,这时间,这地点儿,自然早已人满为患,还有好远,便能听见那边的人潮之声,那是长陵河的方向,早早的便是人山人海。

都去看跃龙门了,买糕点的就少了,奉仙不知道从哪打听出来一个老店,等沈青君碰见奉仙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然多了两块糕点。

岁月如梭,当年的老店原来还在,只是不再是当年的味道了,当初那个脾气差的女子,有一天跑自己这儿扔给自己一袋糕点,原来这女子是去看长陵河鱼跃龙门了,顺便把自己不爱吃的糕点,给带了回来,那时奉仙看着纸袋子上的字,记下了长陵有一家叫留舌的糕点铺子。

想不到再吃上这一家的糕点,什么都早已经改变。

就在这时,那边的人潮中又传出了一阵更加骚乱的声音,这次能看见了,原来长陵河畔,正停着一条百人拉过来的黑漆大船。

这数百人,硬把这条船,完整拉下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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