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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被金光撕开,天幕底下那些发狂的龙鱼,好像要把所见之物尽数撞烂,一时之间不管是多少张大网,都接不住这些落下的龙鱼,再有经验的老渔人,也掌握不好这些龙鱼的力气。

龙鱼直直落下,根本就不给你博弈的时间,不管什么黑子白子如何布局,鱼落在网里的时候,整张棋盘都直接给你掀翻,没有复盘的机会,只要落在了网里,不管是精钢还是铁网,龙鱼都能给翻腾的稀巴烂。

天上还是那龙鱼化成雨,数也数不清,只是这没多少龙鱼的长陵河,却翻腾的更加厉害,腥风夹着浊浪,直直地排向天空,不知道多少丈之下的河底,连泥沙都被浑浊的浪花掀了起来。就好像连长陵河,都愤怒了。

发疯的人,发疯的鱼,发疯的河水。浊浪遮住了太阳,连天色,都阴暗了下来。

在大河上面的王得林,刚刚还是嘴里的金牙比龙鱼的鳞片都闪亮,现在大嘴紧闭,脸色僵硬,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说到底还是一个种地的,就算到了京城,连金銮殿都进去过,可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种地的时候就害怕老天不开眼,后来不种地了,也就不用求着老天了,但现在,偏偏是出了自己的大府邸的时候,老天不开眼了。

黑漆大船在长陵河面上摇摇晃晃,腥风浊浪,再大的船也只能像一片孤舟,随波逐流,要被大浪带向何处,不知道,孤舟会不会在下一刻就翻,也不知道。

而如果说现在哪里的龙鱼最多,那就更是王大员外船上了,不分美丑,不分大小,成堆的龙鱼在王得林的大船上拍打着身子尾巴,一条鱼没什么,十条鱼也没什么,可满船以凶猛著称的龙鱼,齐齐翻腾又会如何呢?

好像老死的枯树被天火击中,仿佛大漠的驼队被卷入了沙尘之中,在好的船木,也挡不住这么多的龙鱼发疯,王得林重新求起老天,可更多的,他只能自求多福。

城墙上的奉仙,瞥了一眼好像王得林一般,大气都不敢出的鱼王,随意说道“呦,你这条小杂鱼看来活的时间挺长的,还是有一点儿造化的,起码能和这条小河同鸣个几分,看来你还是不痛快呀?”

不知道在长陵河修炼了多少年的龙鱼王,已经有和长陵河同鸣的趋势,鱼王的不甘,同样让长陵河不甘,长陵河不甘,长陵大乱。

只是河水不甘,曾经河水中那条鱼王已经半点儿不敢有怨言,虽然被狐狸面具挡住,看不见那男子的眼,但只是刚才那随意一瞥,就好像让它感受到好像天劫即将到来。

对于沈青君的惧意,好像是本能中与生俱来,而对于奉仙的害怕,纯粹是修为间的巨壑深渊。

王得林此时正死死抱着船上的栏杆,刚还在风中飘扬的王字大旗,转眼间就被腥风撕裂,腥风浊浪愈来愈大,岸边的人,再不放下手里的网,或许就要被卷进深不见底的河里面摸鱼了。

那片在大河上死死撑着的孤舟,好像下一刻就会散架,只是这时,河水正中央浮现出了一丝金光,随着这金光,长陵河竟然有缓缓静下来的倾向。

这样的金光,沈青君好像在哪见过,仿佛是登州城里那一个小小的城隍庙,文城隍的神像上,正散发着这样的光芒,而文城隍对面的另一尊神像,或许曾经也散发过这样的金光。

“我还以为老家伙能一直藏着呢,看来这河神还是憋不住了。”奉仙饶有兴致的瞧着那金光,随着金光散去,有一位赤裸着上身,花白胡子散乱在胸前的精壮老汉,老汉手中拿着一柄鱼叉,只见老汉挥动着手里的鱼叉,长陵河河水,随着鱼叉的挥舞而慢慢平静。

这精壮老汉,正是长陵河水神,生前是大宋的吏部侍郎,名叫池江潮,后来在朝廷的内部集团的争斗中,他所投靠的集团夺权失败,池江潮也被陷害,含冤而死,当初恰好长陵河中没有水神,就把他的阴灵,册封到了这长陵河,当了一个水神。好歹是一条有名的河水,所以他这水神,做的也不错。

只是这么些年了,他这个水神,和长陵河里那一条有造化的龙鱼,也算老邻居了,长陵河没了那条鱼王,水脉精华瞬间缺少了一半,这对于他这个水神的修行就好像晴天霹雳,好好地借着长陵水脉修行的他,现在要难上好多。

所以他想多等等,等长陵河的水,泛滥的再大一点儿,多卷进来几个人,最好把那个捉走了鱼王,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人,一起卷进来。

可自己河上面,还有个王员外,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可说到底,还真是个皇亲国戚,别的长陵百姓都还好说,可这王得林要在自己地盘上出了事,那自己这水神的日子也就到头了,不管有没有那一点儿亲戚间的感情,只要还带着点儿血缘,那皇帝爷为了表面上好看也得把自己罢免了,已经是死过的人了,免去了自己的神牌,那就真的死透了。

孤舟禁不起大浪,长陵河水神只能被迫出来止住翻涌的浪花,从某一点儿上来说,好多河岸边百姓的性命,都是因为王大员外才得救的。

水神的那一柄鱼叉,就好像插在了坚固的大地上一样,插在了长陵河水中央,这鱼叉,好像堵住了那翻涌不停的泉眼一般,长陵河的浪,还真止住了。池江潮生前是个吏部的书生,哪会什么舞刀弄枪的,算不上高的修为,搭进去了平日的许多香火。

倒是说来也巧,今日他在众人面前止住了河水,来日长陵河边那一间水神祠,肯定会是烧不尽的香火,只是河里少的那一半水脉精华,是真的补不回来了,一下子少了一半,以后他修行的日子,就要慢上一半了。

风浪渐渐停了下来,长陵河不发疯了,那些翻腾的鱼,也不是那么烈了,只是大河风浪是被池江潮止住的,而这些龙鱼,则纯粹是因为,感受到了那一条鱼王的恐惧,鱼王都恐惧了,那它们还要去救谁呢?

长陵河的水神,拔出了插在水中的鱼叉,河岸边的百姓,刚刚还在惊慌无措,一边是怕大浪把自己卷进水里,另一边是舍不得这成群的龙鱼,现在河水被水神止住了,那就可以继续换一支完好的渔网,接着捞下落的鱼,光明正大发大财。

一时间,河岸边竟是连片的“水神开眼!多谢水神!”那些百姓一边伸网,一边高呼,日后肯定要去水神祠多上两炷香,香火钱没多少,捞到了龙鱼,就是很多了。

王得林看见船上的鱼不是那样疯狂了,赶紧让手下人找岸边停船,现在他的心都还扑腾扑腾快要跳出来一样,好像神明在他体内敲着大鼓一样响。

现在他看船上那些成山的龙鱼,是真的失去了兴致,想起来刚刚那场景,他王大员外腿都是软的,毕竟种地的时候,老天开眼了赏你口饭吃,不开眼好活赖活也饿不死,可在这条大河上,生死真的就不是由着自己了。

连睡觉都躺着黄金的王大员外,头一次这么怕死,他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扶着同样被吓得胆战心惊的亲信,王得林颤颤悠悠的下了船,刚刚这水里面的是谁,干的不错,给本大员外赏!往多了赏!

长陵河不再翻涌,池江潮也收起了自己的鱼叉重新潜入了河里,同样都是朝廷官员,他没有那些富丽堂皇的宅邸,只有河水里一座阴冷黑暗的水中宅邸,少了那么多水脉精华,他那座本来就不大的阴暗宅邸,就又小了一点,也更加阴暗了。

河岸边,还是数不清的大网,在这里蹲了几十年的老渔夫,今日里终于捞到了龙鱼,头一次来这儿想着碰运气的年轻人,也真碰上了大运,县衙的阁楼顶上,那几个年轻人今年也可以好好挑一挑龙鱼的成色了。

人潮涌动依旧是不输刚刚的浊浪,再壮观的景象,被人潮遮挡也只剩下喧闹和嘈杂,刚刚这群人中那个仿佛白莲一般的女子,不知道何时默默离开了这里,看不到景色,就别再听着烦人的喧闹。

好好的景象,可是真正来看这景象的人,又有多少呢?

高高的城墙,对于长陵河的景象一览无余,所以或许那好似白莲的女子,也应该站这城墙之上才对。

那条觉得自己好像倒霉透顶的鱼王,被放在了一个水球里,这水球,是奉仙拘了一小半长陵河的水脉凝成的水球,本来就少很多精华的长陵河,此时又少了很多,长陵河的龙鱼,只活在长陵河的水里,所以那些从大地方来的大家族,下人还都带着玉石鱼缸,用来装长陵河的水。

“一条小杂鱼,本大爷都嫌脏了手,以后你小子有能耐了,记得带上饺子去看真正的大鱼。”听沈青君叫奉皎皎饺子,奉仙也不吃亏,一样喊的是饺子。

最东边的大泽里,有一张口就能吞一座城的吞城鱼,西边的一个湖泊里,相传有一条喜欢上岸透气时,顺便伸一下身子,吃两片云彩的大鱼,在汉地九州之外的大海里,好像藏着仿佛大海一般看不到头的大鱼,而曾经神唐的皇宫里,更是养了一条生活在星海里的七彩大鱼,那些鱼,奉仙好多都见过,要比这一小条长陵河的龙鱼好看多了,而且不会有这么多无聊的人,吵吵闹闹。

你们两个没什么本事,过了龙虎山,本大爷领你们去看大鱼,等你小子有了本事,你这个稍大一点儿的就能自己领着小丫头去看大鱼了。

沈青君看了看奉皎皎手里在那一团水里的龙鱼,好像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很久以前自己就喜欢看大鱼。

奉皎皎看着沈青君,无辜的小眼睛好像是在询问“以后你是不是真的领我去看大鱼呀?”

沈青君笑了笑,会去的,如果有机会,养一条大鱼又何尝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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