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妃的册封一直推迟到七月份才进行,原因是与之配套的太监人数不够用。太监,是皇宫里,尤其后宫不可或缺的角色,不然的话,倘若有一个零件齐全的野小子混进来,那就乱套了,不知会制造出多少个野小子给皇太极戴绿帽子。完全是由于金人的技术实在不过关,一连做了多少次手术,只听见一声声令人撕心裂肺的惨叫,最后人还是死了,阉割成功的也就十来个。后来连做手术的都不敢下手了,想跟明朝学吧,那可是核心技术,人家是绝不会传授给你的,何况彼此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最后还是汉臣高鸿中出的主意,去乡下请来几个劁马劁猪的,才把这个难题解决了。
册封仪式结束后,皇太极在崇政殿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一桌桌的满汉全席,有一半是珍禽奇兽,贝勒大臣们觥筹交错,大吃大嚼。席间,还有乐队为食客们伴奏助兴,是一支小型乐队,虽然没有明朝宫廷的乐队那样庞大齐全,但多了马头琴,掺杂着一种独特的草原韵味。此后皇太极每次用膳,也将由这支乐队伴奏。
散席后,红光满面的大贝勒代善满嘴酒气,踉踉跄跄回到府中,无力地瘫坐到椅子上,两眼发直,长时间望着屋子发呆。小孙子常阿岱从院子里跑进来,一跃跳到爷爷怀里,代善去贴常阿岱的脸蛋,常阿岱用手拼命抵挡,“爷爷胡子扎人!”代善搂住孙子,两行酸楚的泪簌簌流下来。他想到了哥哥褚英当初被父汗处死后,本来指定他为大太子,后来汗位被皇太极夺去了,今天又当了皇帝,不免就触景生情,追忆起往事,感慨万千。常阿岱回头问爷爷,“宴会很丰盛吗?”代善说,“丰盛,丰盛,全是你没吃过的好嚼物。”孙子问,“听说这位皇上老也不笑,是吗?”代善说,“笑,笑,至少我看到他三次发笑,第一次是他娶布木布泰,第二次是听到袁蛮子被处死,第三次是孔有德来归降,可他哪一次笑啊,也没有今天笑得这么开心,那嘴,都咧到耳根子上去了。唉,从今以后,他就是皇上,我们都是他的奴才。你爷爷呢,是他的第一号大奴才;他想杀我们,我们还要跪下去磕头谢恩呢,因为他是皇上,是‘朕--”“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他为什么要杀你,什么时候杀你,你不是他的二哥吗?”“代善带着哭腔告诉孙子,“他什么时候高兴,再不什么时候不高兴。要记住,这些话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不然就是杀身之祸,爷爷的老命和你的小命就没啦!要处处表现得对皇上敬畏又忠诚,听到有对皇上不敬的言行要马上去报告,记住没有?”
皇太极当了皇上自然高兴,但登基也有不和谐的插曲。此前在众贝勒大臣踊跃向皇太极劝进要求上尊号时,他曾喻示臣下,应把此事告知朝鲜,让朝鲜人也来劝进。二月,他派了通晓朝鲜语的巴克什英俄尔岱,户部承政马福塔出使朝鲜,带着后金八贝勒和蒙古外藩写给国王李倧的信,要求李倧派亲信子弟前来盛京。却在朝鲜引起了轩然大波,一百三十八名太学生联名上书,言称丁卯年间他们与我国订立兄弟联盟,今番这家伙又要当皇上,把两国的关系变成君臣关系,是可忍,熟不可忍!一些激愤的太学生还割断自己一根指头表示宁愿与金人决一死战也不屈从--以此让建虏知我国之所操守,不可以任人开干政纪乱纲常之事这个坏头。即使国破家亡,仍有青史传之于天下后世。他们历数金人对朝鲜的种种欺凌和勒索,要求国王将皇太极的国书焚毁并斩杀来使。史曹判书崔鸣吉表现得还算冷静,劝说李倧,“我国小邦,势单力薄,恐难与金朝对抗,一旦彼举兵来犯,后果不堪设想。”他特别提醒李倧,“图们江以南、鸭绿江以东在元朝末年被我国收复,也曾仰赖明太祖给予的册封和确认。今一旦战败,彼若借此提出夺回此地,又将奈何,丁卯胡乱,阿敏就曾以占我国土相要挟。”领议政兼都体察使金鎏、前大司谏尹煌也认为崔鸣吉言之有理,劝李倧还是以忍气吞声装疯卖傻更为明智。这遭到了礼曹判书金尚宪的痛斥,他说,“这块国土自唐朝以前即为高句丽所有,元末至今已近三百年,哪里还能找到女真人的影子?建虏此次是欲逼迫我国称臣而非占我国土,以领土事混淆国尊,不啻庸人自扰,实在荒谬!”台谏洪翼溪,宏文馆校理尹集、修撰吴达济也上疏支持金尚宪,加上太学生们喧嚣的激愤之词,先前附和崔鸣吉的金鎏和尹煌一看风头不对,马上转到金尚宪一方,喊了几句激昂的口号,使得崔鸣吉十分孤立。在一片吵嚷声中,李倧下了决心,他说,“我国与金朝订立丁卯盟约,阿敏说,他金朝是哥哥,朝鲜是弟弟。当时我想,当弟弟总比做明朝的臣要好听一些,就接受了。可这位哥哥一而再地欺负弟弟,要什么就得给什么,显是拿我当了他们的一条狗。现在,我不想当他的弟弟了,更不会做他的臣,大明朝有恩于我国,我臣民心系的是明朝。金爱卿所言极是,就这样定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是,李倧拒不接见来使,也拒收国书。英俄尔岱和马福塔所住的宾馆招待得很差,他们受到了冷遇,吃饭时端给他们的是极其简陋的陶土粗碗和木筷子,一碗米饭,两碟小菜,而且是任何平民都吃得起的普通小菜。俩人不由得抱怨,“怎么不是专供使者用的金银碗碟,这不是给犯人吃的吗?”懂朝鲜语的他们还听到门外站岗的士兵窃窃私语,“死到临头了还摆谱。”两人为此提高了警惕,接着他们就发现,出出进进都有人监视,甚至他们的马匹也被看管起来。因此两人偷偷商议,“蹽吧,不然你我的脑袋就留在这块穷棒子的土地上了。”他们决定在汉城大街上抢马出城,回国向汗报告。
于是就发生了抢马事件,英俄尔岱、马福塔带着随从强行把几名骑马的朝鲜官员拉下来,也不顾他们的死活,然后两个人合骑一匹马朝城外冲。公然抢马引来了围观者,城中居民纷纷把道路堵住,一些小孩还飞砖头瓦片砸他们。论驭马的技术,英俄尔岱和马福塔都是高手,他们用朝鲜语恐吓围观者,“再不让开,就飞马把你们踩死!”围观者闪开道路,趁着朝鲜兵未到,他们策马逃出城去,当然,出了城后就别想追上他们了。一行人一口气逃到平壤,仍不敢住官舍,登上一座山岭,鬼头鬼脑地左右张望,这时英俄尔岱才感觉头有点疼,原来前额被石块打了一个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