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达公主仅存的女儿为岳托阿哥从殉，含泪而走，在盛京城掀起了波澜，街谈巷议成为热门话题，一连多少年都不能平息，直到皇太极死后，这件事才渐渐被人们淡忘。

清军退回关外，京师呈现出一派欢乐景象，彩灯高挂，鞭炮齐鸣，官民一同庆祝胜利。崇祯自然是高兴，在乾清宫焚香磕头，感谢上苍的护佑。为了掩饰被烧杀抢掠的羞辱，他认真览阅了山东巡抚颜继祖的奏疏，又览阅了兵部主事杨廷麟和顺德知府于颖在血泊中找到卢象升尸体及惨状的联名奏报，以及保定民众听说卢督师死时身上还穿着孝服，万民痛哭，纷纷咒骂杨嗣昌，将其比作北宋的大奸相潘仁美的描述，下旨将怯敌脱逃的蓟镇总监军邓希诏，分监孙茂霖，蓟镇总兵吴国俊，陈国威，顺天巡抚陈祖苞，保定巡抚张其平，山东巡抚颜继祖，山东总兵倪宠，以及在山西的援剿总兵祖宽，李重镇等人逮京问罪。对言官们忍无可忍群起弹劾杨嗣昌的奏疏，他不予理会，并听信杨嗣昌的单方面说词，迟迟不给卢象升家属抚恤。杨嗣昌挺过了千夫所指，殷勤地向崇祯奏报，清军头号将领岳托病死军中，显是受了天诛，“苍天站在大明朝一边，大明中兴在望。接下来就应集中全力剿灭残匪。待贼寇平定，就可挥师辽东，一雪前耻了。”

为杨嗣昌描绘的灿烂前景所鼓舞，崇祯在宫中跳跃奔跑，步辇也不坐了，连抬辇的太监都跟不上。他要去承乾宫，与田妃行鱼水之欢。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临幸田妃，行鱼水之欢了。田妃年轻漂亮又有才，为他生过好几个龙子，虽然有几个不幸夭折了，但还是有一股磁力吸引着他。他和田妃在床上滚来滚去，不时纵声大笑。云雨过后，田妃提出自己的愿望：皇上老也不走，把皇恩雨露都洒在她这块自留地，由她一人包揽下来，她每天要为他弹琴作画，吟诗弄句，永远陪伴着皇上。崇祯说，“那怎么行。”他可不是来听她弹琴看她作画跟她吟诗弄句的，他是天子，不会总与一个妃子厮守，他有很多的爱，数不清的爱，甚至是无限的爱，他还要去爱别人，让众多的妃子雨露均沾。他跟田妃道了别，去了翊坤宫，去爱袁妃，跟她行鱼水之欢，然后又去找别的妃子行鱼水之欢。崇祯看上去精力很充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清心寡欲有多久了，他还没到三十岁，任何器官都是用进废退，红夷大炮长期搁置还生锈呢。他觉得自己的玩意儿在明显缩小，往肚皮里抽抽了，皇父、皇祖追求的金箍棒都顶天立地，至少也要像鼓槌一般，他很现实，只要求自然正常，随心所欲即可，就是能成为一根听指挥的短小精悍的棍子而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糟木棒子。他知道自己再不加强锻炼，日久天长就会像仓库里的废品一样、直到缩成一只抠耳勺般的小家什。这不是危言耸听，孙悟空的金箍棒缩到最小时随手就可藏到耳朵里。

崇祯把每个能想到的妃子都临幸一遍，对鱼水之欢也有些厌倦了，他感到累了，回到乾清宫，这才想起周皇后，他的发妻。此时他有限的精华已山穷水尽，挤不出一点雨露献给正宫娘娘，不免面露愧色，那一瞬间，他的脑中油然闪过祖辈父辈狂练铁裆功的英勇画面，设身处地想想，理解了他们的难处。周皇后从太监那里得知皇上跟妃子们的风流事，独独把她拉下，她不能不生气，但她不敢向皇上发泄，只恨那些狐狸精们。同皇上一样，她年纪轻轻就青丝半白，额头上挤满了皱纹，一方面为皇上和国事分忧，还要照看皇子皇女，每当皇上节衣缩食再不伏案恸哭她就跟着悲伤，日积月累就与崇祯同步衰老了。她看到崇祯喝醉了似的虚飘飘的步态，知道他已挥霍一空精疲力尽、没给自己留点，不由得妒火中烧。她尽力控制住情绪，向崇祯请安。崇祯见到皇后这副可怜相，也向她鞠了一躬，以示歉意，那意思在说，等下次有了积蓄，一定优先，加倍回馈。

皇上皇后走进乾清宫，闲极无聊坐着，都感到乏味，不知该说什么。饮了杯茶，周皇后郑重其事，委婉又旁敲侧击地向崇祯说，“皇上，臣妾有句话不能不说。”崇祯迷糊糊地点头，“说吧。”皇后说，“纵欲有损龙体，当今多事之秋，国家百废待举，还望皇上保重，珍重。”崇祯向她解释，“近日局势向好，朕一时高兴，放松放松。”周皇后掂量着，觉得也是，伸出温柔的手，抚摸着崇祯皱褶层出的额头，给他讲起养生之道。“《黄帝内经》上说，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皇上忽而节衣缩食，忽而纵酒狂欢，此为大忌，七情六欲尚影响圣躬，何况是尽情放纵。记住，大喜大悲皆对龙体有害，不如清净自然，细水长流。”崇祯说，“爱妃所言极是，朕记住了。”周皇后又给他讲从父亲那里学来的一套算命哲学，说一个人有福，在于有高深的修养，宠辱不惊，富贵不淫，苍天就会眷顾他，遇事总能逢凶化吉。无福之人，多是轻浮浅薄，遇喜则狂，忘乎所以，这个人的好运就不长久，而且越倒霉就越倒霉，祸事一个接着一个，打击是一连串的。在民间，有穷人乍富者说，就是所谓的‘穷命调’；日子稍稍过得好了，就开始发狂，折腾，不败家誓不罢休，因而心理难以平衡。“这样的人永远是穷人，也是苦命的人。人如此，国家也是如此，皇上当着这么大的家业，更要自持，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国运。”她说臣妾说这些话是愿皇上清心向上，做有福之人，摒弃任何虚荣，凡有喜怒哀乐皆从容淡定一仍旧贯，臣妾也就不操心了。崇祯听烦了，有些不悦，问皇后，“你是在教训朕吗！”周皇后看出皇上的脸色不对劲，慌忙闭了嘴，惊异地望着崇祯。崇祯把茶杯摔了，周皇后急撩衣裙跪到地上，“恕臣妾冒昧，多有失言，还望皇上见谅。”崇祯躺在龙床上，不理她，已经处于极度的疲乏和困顿之中，那一瞬间，他想下旨把她废掉，立田妃为后。他连这点精力都没有了，沉沉地睡去，周皇后一直在那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