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隔着很远问到。
“旺财,别叫了哇。”那女人喊住狗,那狗听话地在我身旁转了一圈闻了闻,然后跑回她主人身旁趴下。
“您好,您知道黎万里和冼昂泉吗?”我礼貌地问。
“啥子啊?”那女人想了想,“依拉没听过。”
我有些失落,我不知道还能问什么,我望着这栋房子发呆,突然又想起来,问到:“您知道朱百千吗?”
“不晓得哇。”又是失望的答案。我绕着房子转了几圈,不远处的其他房子都袅袅地升起炊烟,此时已经是太阳偏西,我好像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一种低血糖的眩晕让我空虚而寒冷。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冻僵的空间,“做饭没的那?”
我转头去看,两个男人从乡间小路上走近房子。其中一个人又跟那女人说了一句什么当地土话我没太听懂,那女人连声应诺着走进屋里去了。
我又燃起一点希望,快速走近说到:“您知道黎万里和冼昂泉吗?”
“啥子?”其中一个男人若有所思。
“他们十几年前住过这里。”我补充到。
“哦,就是黎万里和冼秋菊嘛!你记得不咧?”另一个男人恍然大悟地说。
这个男人也突然记起什么,说到:“想起来喽,老黎嘛!”他们两个人盯着我看了看,其中一个问到:“老黎现在还好吧?”
“我是他们的儿子,我想问问原来他们是住在这里吗?”
“是啊,是啊!他们原来是租住在我这里的,大画家嘛!”这个男人不住地打量着我:“看你这娃儿也出息了,长这么高咧,那个时候你跟他一样大小,满地趴哩!”他指着门口的小男孩笑着说到。
“那您之后见过他们吗?”
“没得撒,你没跟你父母在一块撒?你妈妈是不是跟有钱的男人跑了撒?”
另一个男人拉了拉他的朋友,“跟娃儿说这些干啥子!他妈妈那会儿漂亮好耍,追着的男人多地咧!走啦走啦!”
“老黎是咱们朋友,问问咋咧。”
“你跟人家画家攀啥朋友!”
“他女人就是给他戴帽子撒!”他回头看看我,被另一个人拉拉扯扯拉进屋里。
“走啦走啦!看啥子嘛!”
……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自己愈发饥饿,饿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我是这样冷,冷得手脚都冻了冰,上下牙齿不停地打颤。我什么也不想去想,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饿鬼飘忽在田间小路上,像蒲公英的种子低低的贴地飞行,随风逐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家的,回到母亲的家,我觉得那里越来越不属于我。我空虚的像一片幻影,喝醉了就是这个样子,可以什么都不用思考。我开始怀念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
我寻找着母亲这里的酒,却没有一瓶让我满意,都是些甜味的果酒,为什么没有烈性的白酒呢?我在客厅和餐厅里扫荡,那种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欲望让我狂躁,像是吸毒的人对毒品的渴望。
“黎解!”母亲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定住了。我向母亲望去,她看起来竟然有点凄然……
“黎解,你上来。”母亲声音严厉。
朱辰出现在母亲身后,似笑非笑。
我来到我的房间门口,母亲和朱辰在等我,我看见我的裸体画放在那里,我已经明白母亲为什么是那样一个表情,朱辰为什么是那样一个表情。
“你今天都做了什么?你应该知道,朱辰是你的姐姐!”
“我去了十里洼。”我几乎颤抖着说。
母亲本有责备的眼神一凛,更加凄然。“你……”
“我想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我父亲在你心中是什么……”其实我很痛苦,我怎能这样质问母亲?我已经满眼是泪,我不知道母亲此时表情如何,我不敢看向母亲。
“没想到你跟你父亲一样无能!那你就跟他去生活好了!”母亲声音更加凄厉。
“你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你真正关心过谁?你真正爱过谁?!”这些伤人的话我几乎不暇思索便说了出来,或者说是吼叫出来,用尽了我最后的气力。
“你们这些懦弱无能的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母亲应该也是气愤到了极点。
“我恨你,是你抛弃了父亲,抛弃了我!”我哭喊着,声音嘶哑。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把我眼里的泪水甩得老远。
“如果你恨我你就滚,我这里不需要你!”母亲又指着朱辰:“你也给我滚,你们统统都给我滚,我不需要你们!”
我喘着粗气,手脚依然冰冷,但我心中竟没有之前想象中那么失落和痛苦,竟然像是潜泳久了的人回到水面之上的痛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