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伟大的艺术家，你签署了一个七千万的大生意啊！”朱辰语带讥笑，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朱辰又指着我说：“你别装无辜，你真像你妈妈！”

我更加茫然。

“你可以卖你爸爸的画，你觉得它们不过是赚钱的工具，你觉得它们没有灵魂吗？你和你妈妈一样，眼里只有钱！”朱辰的声音变得凄厉，“但是我爸爸的画，我绝对不会卖的，我不会让你们得逞，我不会让你们碰它！”朱辰眼中含泪，瞪着我说。

我皱皱眉头，我觉得朱辰喝醉了。本来我想与朱辰一起坐坐，但是我现在只能去扶她，我想把她扶回房间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的手还没有碰到朱辰的胳膊的时候她大声说：“别碰我！”

我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

“你喝醉了。”

“你以为我喝醉了？我看醉了的人是你们吧！我问过纪天寒了，他说你母亲经过你的授权，已经把黎万里大部分的画作卖出去了，但是经手人不是他。呵呵，你母亲太有本事了，这么快就把纪天寒甩的远远的，他们不是曾经密谋多次都没有成功么……”朱辰自顾自地说着，我听得发傻。

也许是朱辰见我发呆，突然转向我说：“你今天是不是去参加黎万里的个人成就展了？”

“是的，但是我没有……”我像被抽了一记鞭子，突然想起来母亲让我签字的那一打文件，难道那是？我突然有种懊悔，我为什么又轻易相信了母亲？

朱辰望着惊愕的我发出冷笑，“想起来了？我那时就说过，你就是一个白痴！”

“我……”我不知道能解释什么。

“你卖黎万里的画跟我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们要碰我爸爸的画我饶不了你们！”我能听出那恨，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朱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中的玻璃杯没有拿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朱辰的冷笑，碎了。

朱辰怔了一下，像中了魔咒一样，蹲下来，嘴里仍然念着：“我不会饶了你们！我要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我看见她的泪滴滴答答地流到石板路上。她拿起一片碎玻璃，慢慢地，轻轻地，向自己的手腕划去。

“你要干什么！”我吓坏了，惊慌地跑过去抱住朱辰。

“我要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朱辰的玻璃片划向我的手臂，我来不及躲闪，一道长长的红色曲线在我的小臂上蜿蜒而去。

“啊！”我抽手退了一步。

朱辰跪在地上，呜呜咽咽，似哭似笑，疯了一般，我虽见她哭过几次，但从没见她这样疯狂。

我的伤口并不深，只是长长的红线上渗出了一些血珠，像挂在朱辰脸上的泪，我并不怪她。我也跪在地上，抱住她，我现在比她还高了，我紧紧地抱住她。朱辰哭的更凶了。

“你是我的亲姐姐！”我说得好像很惭愧。朱辰抬头看着我。我继续说，“我也是朱百千的孩子。”

朱辰一下推开了我，“这，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我的泪不自觉地留下来。

“这不可能！他没有你这样的孩子！他没有你这样的孩子！”朱辰哭喊着跑开了。

我追出花房，朱辰在楼梯上冲我嚷：“别跟着我！”

我停下来，仰望着她跑进自己的房间，我想帮她，但是我不知道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如何解救自己。

我回到房间，就像第一天来到母亲这里，茫然无措，母亲对于我永远是一个迷。我想去劝解朱辰，但是无能为力，我心中的愧让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思考着，思考着朱辰说的“七千万的大生意”。七千万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隐约觉得它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这数字意味着什么我却不知道。如果你告诉我十块钱，我知道能买五斤花生米，但是七千万，我不知道能买什么。母亲有种神秘的力量，把只值几十斤花生米的画卖成了一个大生意。金钱，它们真的很重要吗？比父亲带给我的想念更重要？但是我更清晰地记得我和父亲捡食糊了的花生米的日子。朱辰的话刺激着我，激活我那早已失去的记忆。母亲是那样美丽，她向我微笑着，我伸出手去抚摩，那却是一片幻影。我摸到的只是自己手臂上那一条细长的伤口，令我感到丝丝的疼痛。我想逃跑，却跑不动，一切都变得空虚起来。我问自己：我来到母亲这里是为了什么？我开始想念父亲，想起他迷离的双眼，忧郁的神情，难道此时的我不像他吗？像他的懦弱，像他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