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穿山甲藏身的山洞，就听见里面一阵吵嚷。

一个尖厉的声音说道，“小甲，原来你藏在这儿了，你以为藏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你吗？”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嘿嘿笑道，“我们又不会害你，你干嘛总躲着我们呢？只是想跟你合作罢了，大家都是妖族，也不算外人，你有遁地的本事，留着不用多可惜呀！那百果园四周都有人把守，我们进不去，你找个夜黑风高之夜，在外面打个洞钻进去，看见灵果就摘他几筐，带出来咱们大家一同分享，岂不美哉。”

小甲弱弱的声音说道，“我已经答应了哥哥，不再偷东西了，哥哥也说不要我靠近那里，被发现了会被打死的。”

“哼！几位，你们别听她的，这臭丫头撒谎成性，嘴里没一句真话，我看她分明是自己已经脱了兽胎，得了人身，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披毛带角的同类了，故意不帮我们的忙，若是我们都靠灵果仙药练成人形，跟她一样了，她还笑话谁，看不起谁呀？”

小甲反驳道，“我没有，你……你以小孩子的心测君子的肚子！”

“呦呦呦，还会说文词儿了，跟谁学的，跟你哥哥？我看你们两个是姘头有一腿！”

山洞里传来小甲的哭泣和否认声，王择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转身走进林子里，过了一会儿拎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进了山洞。

只见洞内有十来只野兽，全都跟人一样用后腿站着，有的身上还披着树叶缝制的衣服，模样神态都极似活人，前爪也已经变成了人类的手，有狼，有狐，有蛇，有鹿，有狗，还有一只大马猴。

小甲缩在石壁的缝隙里，那只大马猴像人一样脸上抹着粉，涂着红嘴唇，浓妆艳抹，两只锋利的爪子扯着小甲的衣服，“你这种下等妖物，穿这种衣服太浪费了，给我！”

王择一棍子抡在它的长脸上，咔嚓一声打断了大马猴的下巴，鼻子里冒出两股鲜血染红了黄毛，疼得它惨叫一声，一跃两丈多远。

“谁敢欺负小甲！”

小甲看到王择，仿佛夜晚看到了光明，从石壁缝儿里跑出躲到他身后，带着哭腔说道，“就是他们，欺负我！”

大马猴的惨叫吓了众妖一跳，纷纷望向王择这边，眼睛在光线昏暗的山洞内闪着幽光。

“哪儿来的野小子，敢打老娘，疼死我啦！”

“什么人？”

“好大的狗胆，不要命了吗？”

这些小妖一个个神色狞厉，却畏惧王择手里的大棒子，不敢贸然靠近，看来它们也只是粗通灵性，野兽的习性还未完全化去。

“无名派逍遥峰外门弟子王择是也！”

“无名派的仙人……”最胆小的那只狐狸立刻缩了回去，不断后退就要跑，却被一条黑狼一把掐住后脖颈，“怕什么！胆小鬼！你不是总吹嘘自己敢吃人吗？”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我敢吃死人，可没说是活人啊！”

黑狼盯着王择的喉咙冷笑道，“你若是内门弟子，那咱们谁也不敢招惹你，莫说招惹，就算是看一眼也要浑身发麻，可你只是一个外门，据我所知，无名派的外门有数百人，也不去全都是有道行的仙人，种地的，织布的，抡大锤，挑大粪的都有，这小子头顶一丝灵光都没有，分明就是一个凡人！”

众妖定了定神，往他头上仔细一看，果然没有灵光，没有灵光就说明他没一点儿道行，一介凡夫而已，当下便有了胆量，凶相毕露。

黑狼恶狠狠说道，“今儿个就是今儿个了，兄弟们，咱们活这么大还没吃过人呢！今天就拿他打牙祭，吃光了将骨头就地一埋，神也不知鬼也不觉，以他外门弟子的身份，想来无名派的仙人也不会追究，最后必然不了了之，毕竟谁会在乎一条野狗的死活！”

癞皮狗此时说道，“狼大哥此话理太偏，你骂他归骂他，为何总拿野狗说事，兄弟我就是野狗啊！再说了咱们为修成人形，每天吃草吃果子喝露水，练了这么多年才有了如今的道行，若是吃人，恐怕这么多年的修行一朝丧尽，实在可惜！”

“依我看，咱们将他拿住，然后用他逼迫小甲为咱们效力卖命，如何？”

众人纷纷同意，“还是狗哥智勇双全啊！”

黑狼嘿嘿笑道，“也罢，那就狗兄你先上吧！”

“哎？狼兄你本领强，你先上！”

王择笑道，“别谦让了，我先上！”

他一个健步冲到癞皮狗面前，一棍子抡下，正砸在它的腰上，狼和狗都是铜头铁尾豆腐腰，这一棍王择用上了‘曳犁百顷’的力量，将棍子都打断了半截，癞皮狗嗷的一声被打断了腰，再也不能人立而起，倒在地上夹着尾巴哀嚎不已。

其他小妖一拥而上，王择双手抡着木棍，跟众妖打在一起。

他这些年来没少打架，加上天生神力，以一敌多不落下风，众妖之中要数那条黑狼最狡猾难对付，总绕到他背后想要偷袭他的后颈，或者声东击西，攻击小甲逼迫王择不得不冒险相救。

双方打了一会儿各自带伤，王择身上被咬了十几处，衣服破碎，鲜血流出，小妖们也没占多少便宜，狐狸吓跑了，蛇妖被他扯成两段，半截蛇身还想要喷吐毒液，被小甲举起一块石头砸成了浆糊，鹿妖则被王择一脚踢在了裆部，直接昏死过去。

剩下几只小妖见王择勇不可当，纷纷有了退却之意，黑狼这时对大马猴喝道，“二姑子，别藏着掖着了，快用你的绝招吧！不然让他逃走，明日带回几十上百人寻仇，咱们谁也活不成。”

大马猴先前被王择一棍子打碎了下巴骨，鼻子也塌下去了，对他已经恨到极点，哇啦哇啦怪叫两声，一转身将通红的屁股对着王择。

王择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噗的一声闷响，一股黄烟从它腚眼儿里喷了出来，放了一个臭而不响的闷屁。

这股闷屁骚臭无比，大马猴平时会有意吃一些腐烂的果子，致幻的药草，有毒的昆虫，蜥蜴蟾蜍之类的毒物，慢慢的毒素在肠子里积累成为一股致幻毒气。

草木沾染上瞬间枯萎，凡人吸入不死也得大病一场，这股臭屁可以说顶风臭十里，顺风一溜烟儿，端的厉害，尤其致幻特性，能让人短时间内魂魄离窍，心神失守，这等时候最为危险，一些邪祟妖魔便会趁虚而入，占据身体。

这大马猴真正的没憋好屁，它在腹中积攒这股毒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迷倒哪个修行之人，然后趁其魂魄出窍时，夺舍对方身体，这样不但平白得了一具人身，还能继承对方道行，比现在这样苦修要快得多。

王择猝不及防，被黄烟笼罩，瞬间便中了致幻毒，魂魄虽然并未出窍，却也一时间心神失守，失去了意识。

眼前瞬间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浑浑噩噩之中，只听到耳边一阵嘈杂的叫嚷，眼前一片混沌，他置身在一座黑色的湖面上，周围雾气朦胧，不时闪过道道诡异的影子，他恍然想起，这是他经常做的那个噩梦，只是没有那么手臂而已。

就在此时，头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芒，如一颗流星坠落下来，在他的噩梦中每次都是那些光芒将他唤醒，他每次都想要看清那些光到底是什么，却根本来不及，而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

那道流星般落下的光芒，是一枚光芒璀璨的佛家卍字，初时大如斗，随落随长，到达湖面时已经大如山岳，几乎将他目光所及处全部覆盖，那些黑雾和里面的鬼影全被光芒压下，嘈杂的吵闹声也安静下来。

王择的视线被金光晃得一片苍白，等他眼睛适应过来时，周围的景色渐渐恢复了清晰。

面前一个小姑娘满眼惊恐地缩在石头缝里看着他，周围地上散落着许多野兽内脏，和肢体碎块，血溅得到处都是，黑狼的脑袋整个从腔子里被生生拔出，那只大马猴朝着洞口方向趴下，后背一个大窟窿，里面的心已经不见了。

他感到自己手里抓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正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他吓了一跳紧忙扔到一旁。

“这……谁杀了它们？”

“哥哥……是你吗？”小甲声音打战问道。

王择揉了揉额头，血沾了一脸，“发生什么事了？”

小甲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前，看着他的眼睛，随后上前抱住了他的腰，将头贴在他胸口。

她在颤抖！王择心中惊讶，还是第一次看到小甲被吓成这样。

“刚刚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边笑一边将它们全都撕碎了，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可怕！”

“我说什么了？”

“你说‘终于出来了’，还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要彻底占据这小子的身体’，哥哥，现在，真的是你吗？”

王择点点头，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安慰道，“是我！没事了！”

他神色凝重，心中充满疑惑，但猜测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他这些年总失眠，每次失眠必然做那个噩梦，每次噩梦醒来，都是一阵心悸后怕，只有握着自己从小随身携带的那件东西才会安下心来。

听母亲说，那东西是他来御诛山时手里攥着的，攥的死死的，直到自己第一次吃她的奶时，才松开手，那是一个形如梭子，五寸多长，一寸来宽，一头粗一头细的青铜老物，生满了铜锈，上面有七个孔，窄的一端有个环。

铜锈下面还有些模糊的字迹，但被锈蚀遮住了看不清。

王择抓住戴在脖子上的青铜老物,紧张的心放松了一些，地上野兽的死尸散发着刺鼻的腥味儿，让他感到十分难受。

“我们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