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蚌不知在镇海古钟里面藏了多少年,靠吸取古钟上的灵气神韵修炼,海中的生灵想要修炼原本就比陆地上的更为困难,尤其是蚌类修炼万年也未必能得大道,这只老蚌长到如此巨大,可见镇海古钟的灵韵已经被它吸了个七七八八。
难怪镇海古钟上的灵力一年不如一年,原本的上古神物沦为凡物,这只老蚌便是罪魁祸首,若不是王择敲裂了古钟,阴差阳错将它震了出来,至今敖阖还被蒙在鼓里。
众人被镇海古钟的钟鸣震得气血翻涌,神识不安,还没从混乱中恢复,老蚌突然张开蚌壳,那些触手张牙舞爪便朝众人探了过来,似乎因为被吵醒而愤怒,抓住离得最近的两人拖进了蚌壳里,那两人惨叫一声,被里面的腕足上长出的利齿碾成了肉泥吞吃下去。
众人大惊,纷纷后退躲避,各自亮出兵刃法宝。
好在那些触手虽然看着狰狞,但并不坚硬,被众人的刀剑轻松砍断,救下了被卷住之人,只是它蚌壳极为坚硬,刀枪斧钺加之亦不能破。
“好孽畜,胆敢躲藏在古钟之中夺我卧霞江灵气,饶你不得!”敖阖双手一晃,变出一对亢龙锏冲上去跟那些触手打在一起,只打得啪啪作响,好似妇人河边洗衣锤布,触手十分柔韧,亢龙锏这样的钝器击打并不奏效。
其余人见状一拥而上,用刀剑地劈砍触手,用锤棍的重砸蚌壳。
老蚌被彻底激怒,张开蚌壳分开腕足,露出一层层灰白色的老肉,形如牡丹花瓣,最里面的一层已经初具人形,形如一名丰腴肥硕的妇人,在其小腹处裹着两颗珍珠,一黑一白,指甲大小,闪烁着不详的光芒。
黑珍珠射出一股黑烟,白珍珠射出一股白气,两股气息如有意识般见人就扑。
被黑气裹住之人顷刻间血肉尽销,只剩下一具暗红色的骸骨,被白气裹住之人全身长出肉瘤肉芽,惨不忍睹,眨眼间就化作一滩血肉。
这一下众人大惊失色,看到死状如此凄惨,士气尽丧,纷纷打了退堂鼓,不愿在此拼命,有的转身就要走。
敖阖皱眉说道,“诸位哪里去?”
“敖老哥,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今日大家言谈甚欢,来日我做东,请诸位喝酒,告辞!”
“哎呀,我来的时候小妾将要生产,现在说不定孩子已然出世,我得回去。”
敖阖说道,“尔等皆自称英雄,怎么如乌合之众一般,遇见强敌便要退缩,岂是江湖豪杰所为?这老蚌射出的黑白二气虽然难缠,但蚌肉柔弱,大伙一气冲上去乱刀将它砍死,传出去岂不是一段佳话……”
“江湖豪杰?只有敖阖老哥你是江中的龙君,我等大多是陆地上的修行,何来江湖一说?再说我等修真之人,焉能如江湖草莽一样好勇斗狠!告辞!”
敖阖又气又怒,“你们……真乃一群鼠辈!”
来时宾客不少,顷刻间走了八成。
“罢了,终究是我敖阖有眼无珠,错将你们这群鼠辈当成了朋友。”他混江湖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儿。
逃走众人都往上游,却有一人与众人方向相反,朝着下方鏖战处游去,那人一身白衣胜雪,银发如星河,闪烁斑斑光晕,发间探出两根龙角,眉如剑,眼似刀,不怒亦有三分傲。
有人好心劝道,“下面出了一只万年老蚌,甚是厉害,姑娘你何不跟我们一同逃命去,何苦去下面送死?”
那人淡淡看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向下飘去。
“你没看见她头上长着角吗?说不定是敖阖的亲戚,过来帮忙的,咱们又不是他亲戚,犯不上玩儿命,你说是不是,风紧扯呼!”
老蚌喷出的黑白阴阳气直奔敖若桃而来。
敖若桃心知躲不过,闭眼等死。
王择此时挡在她身前,体内天罡气发出雷鸣之音,张口呵气,天罡气将阴阳双气打散。
阴阳双气立刻重新凝聚到一起,转了个方向朝着一旁的敖青扑去,敖青脸色苍白,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左看右看,见敖若萍就在身旁,拉过她挡在了自己面前。
“表哥……你……”
“敖青,你干什么!”敖若柳怒斥一声,但要救妹妹已经来不及。
王择张嘴对着阴阳气猛然一吸,玄府宫二十道天罡气转化为小口天罡气,强大的吸力竟让阴阳双气为止一滞,旋即再次调转方向升入上方伺机而动,敖若萍惊魂未定,突然一条触手卷住她往蚌壳里拖,眼看着就要被拖进里面,敖阖将一柄亢龙锏支在了两扇蚌壳中间,将女儿硬生生拽了出来。
他自己却被蚌壳中吐出的腕足吸了进去。
“爹!”三个女儿同时惨叫一声。
“姨夫!”敖青先前拉敖若萍当盾牌完全是求生本能,此时见敖阖被吸入蚌壳内,也不禁惊呼一声。
就在这时,他身后不远处一个声音悠悠说道,“完了!义父这一回恐怕提前归位了,他一死只留下三个女儿,早晚都要嫁人,不知卧霞江这偌大的家业便宜了谁。”
敖青回头一看,声音是从一只磨盘大的河蚌里传出来的,那只河蚌也裂开一个缝儿,只不过里面不是恐怖的阴阳二气和狰狞的触手,而是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儿,原来是小狐狸火儿躲在一个蚌壳里面,这里倒是安全得很,老蚌想来不会同类相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敖青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看见敖若柳三姐妹和龙君府巡江夜叉,虾兵蟹将,没走的宾客,甚至那个让王择都去解救自己姨夫,他却没有动。
小狐狸看到这一幕,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禁心中暗骂,“小子想着吃绝户呢!”
“我岂能让你得逞……”她躲在蚌壳儿里左看右看,忽然看见远处一个白衣身影正在走向这边,她仔细瞧了瞧,大吃一惊,“哎呦,二仙姑怎么来了?”
狐火儿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从蚌壳里钻出来跑到敖青身边,爪子拍了拍他的腿。
“敖青兄?”
敖青低头一看是小狐狸,“干嘛?”
“敖青兄好定力呀!姨夫大人有难,不动如山!”狐火儿摇着大尾巴说道。
“那老蚌甚是难缠,姨夫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此时慌乱无用,还需从长计议。”
狐火儿嘿嘿一笑,指着敖见心走来的方向说道,“你在这儿不动如山,可是被人看在眼里,将来说你见死不救!龙君府这好大家业恐怕就跟你无关了!不信你看那是谁?”
敖青回头一看,身后走来一个白衣女人,而且从相貌上看是名龙女。
“这龙女是何人?”
“你不知道你姨夫有一个妹妹吗?她本来应该成为卧霞江龙君的,只是因为你姨夫娶了东海的龙女,借东海的势力才成为龙君,她一怒之下就离家出走了,这件事只有龙君府的老人儿才知道,你当然不晓得,她这次回来,八成是来争位龙君之位的!”
“我怎么不知有此事?”敖青怀疑地看着小狐狸。
“是不是你去问问就知道了!对了,她可不是一个讲理的人,你别给她好脸色,先给她一个下马威,挫一挫她的锐气!”
敖青眯了眯眼睛,朝着敖见心走了过去,狐火儿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坐在地上等着看好戏,就见敖青过去跟敖见心不知说了什么,一共只说了不到三句话,便见敖见心柳眉倒竖,厉声斥道,“敖阖小儿是我晚辈,你这狗东西好大的狗胆,敢说他是我哥哥?另外,我最恨东海的人!”
说着抬手一掌打在敖青胸口。
敖青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口鼻之中喷出鲜血无数,软塌塌落在地上登时毙命。
狐火儿乐的原地转圈儿,“小子,这就是你惹姑奶奶的下场。”
此时王择已经将龙君敖阖救了出来,他一天罡气打散了阴阳二气,趁着阴阳气尚未重新凝聚,手握青铜老物在蚌壳上敲了三下。
连镇海古钟都被这小小的老铜敲碎了,老蚌自然也承受不住,颤抖着张开了蚌壳,敖阖身为龙族体质要强劲得多,加上被吞进去时间很短,身上只被老蚌腕足上的牙齿碾出一块块淤青血痕,并未伤及他的性命。
他将老蚌孕育的一黑一白两颗珍珠抠了出来,老蚌数千年来汲取的镇海古钟灵韵全用来孕育了这两颗珠子,宝珠被夺它再无法凝聚阴阳二气,被众人刀枪齐上乱刃刺死。
看着迅速枯萎干瘪的老蚌,敖阖哈哈大笑一声,“痛快,痛快,老夫多少年没有如此酣战过了!”
敖若柳扶着他说道,“爹,您老别逞强了,要不是王择公子手段高明,你就被老蚌困在里面了。”她朝王择盈盈一礼,眉目含情说道,“公子救了我父亲,大恩大德,若柳没齿难忘。”
敖若桃却根本没顾及王择,而是看着敖阖身上那些伤痕默默流泪,敖阖此时已经清醒多了,摸了摸女儿的头,“别哭了,爹没事,之前爹对你不起!”
“不!”她哽咽着摇头,然后转身要给王择下跪,王择之前为她挡下阴阳二气救她一命,又将父亲从危难中搭救而出,这等大恩不是一句感谢能够还得清,所以她没说‘谢谢’之类的话,而是深深看他一眼,心里发誓一定要偿还这个恩情。
王择扶了她一下,对敖阖歉意道,“龙君前辈,我敲破了卧霞江的宝钟,实在抱歉……”
敖阖摆摆手,“哎?莫说这些见外的话,镇海古钟早被这老蚌掏空了灵韵,就算这次不破,也用不了几百年就锈烂成渣了,若不是王老弟以大神通破开古钟,震出了老蚌,我这卧霞江早晚被它吸成一条死水。”
他看了眼手中的黑白珍珠,“何况这一战也并非全无收获……这两颗珍珠是老蚌借镇海古钟的灵韵孕育而出,拥有阴阳生死之力,是两颗宝珠啊!”
他抓起王择的手将两颗珍珠放到了他手中,“是你的了!”
“不可,不可,这是前辈豁出性命才取得的,晚辈岂敢手下。”
敖阖笑道,“若没有王老弟,老夫已经沦为老蚌的食物,连命都没有了,还要什么宝贝,何况我只是顺手将其採出来而已,真正击败老蚌的是王老弟你,你那是什么法宝?竟有如此威力,真令人骇然……”
王择笑了笑没解释,敖若柳这时笑道,“爹,您怎么管王择称呼老弟,那我和若桃不就小他一辈儿了吗?”
敖阖看了眼敖若桃,发现女儿低着头脸有些红,“哦,对,是不能这么叫!”
敖若桃走到王择身后捅了他一下,小声说道,“收下!”
“你就算自己用不上,送给谁家的姑娘也好,能配得上王择大哥的女子,一定也是人中龙凤!”
王择想起自己来之前,白芷让他帮着採两颗珍珠左耳环,差点儿忘了,便也不再客气将珍珠收下了,谷大一之前受了伤没有加入围攻老蚌之战,此时看到珍珠有些眼红,正要灰溜溜离开,王择叫住了他。
“谷师兄,你怎么这就要走?咱们两个之间的事儿还没完呢!”
“哼,说吧,你要我替你做什么!让我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可做不到。”
王择笑道,“伤天害理的事还用别人叫你做?没人叫你做难道你就不会做么?当初打伤草药村白芷,险些害她性命,这算不算伤天害理?”
谷大一不说话,常傲钱幸等人想要反驳,却也无从开口。
王择说道,“我也不用你替我做什么,只要你一件东西,你那艘华盖宝舟我看不错,正好我缺少坐骑,你把华盖宝舟给我吧!“
谷大一盯着他咬了咬牙,“华盖宝舟是我家族传家之宝,你这要求太过分了吧?”
“这么多人看着,号称自在峰外门第二人的谷大一要说话不算数?我也不是威胁你,这件事要是被巧舌鹦鹉白白知道了……”
谷大一从百宝囊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头小舟,抹去上面自己的元神印记,然后扔到他=王择身上,“拿去!”
他冷笑道,“不过这种法宝没有法力的人是用不了的,你天生不开窍,这辈子也无法祭炼法宝。”说罢带着几个师弟大步离去。
原本闹哄哄的江底一下子冷清了起来,看着裂成两半的镇海古钟,和老蚌巨大的蚌壳。
敖阖叹息说道,“我敖阖自诩义薄云天,好交朋友,各路豪杰认识不少,今日一见……哼,这江湖之中还是沽名钓誉,名不副实者多啊!”
他看了眼没走的几个朋友,拱手说道,“疾风识劲草,板荡识诚臣,几位老兄是敖阖真正的朋友,敖阖谢了!”
那几人拱手还礼,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了。
几个朋友刚一走,敖阖脸色便沉了下来,“敖青呢!”
“刚刚他竟然以我女儿当盾牌,险些还是若萍,他跑哪儿去了!”
“被我打死了!”一个声音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