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俊双眼微眯,轻笑一声,道:“原来是苦老头,你有何事?”
苦老头咳嗽一声,干涩嘶哑的声音传出:“崇少侠深夜到此,有什么指示?”
“指示?哈。”崇俊脸色转冷,道:“没什么指示,你走吧!”
苦老头连连点头,唯唯诺诺,道:“掌门命我为峰顶石牢囚犯送饭,不知明日是否还要为此人送饭?”
“不必了!”崇俊哼了一声,扬手命他离开。
李盛见到送饭老人,心中生念大盛,连忙说道:“崇俊,你这是奉了谁的命令?”
崇俊也不答他,见这苦老头仍站在门外不走,心中一动,手腕一翻,剑尖斜挑,点向对方胸前要害。
“小心!”李盛惊道。
只见苦老头连声咳嗽,身子不住颤动,脚下站立不稳,踏入一个浅浅的土坑之中,竟将此剑招避了开去。
“咦?”
崇俊轻咦一声,显然没料到这人竟这般巧合地避开他的长剑。
这人缓了一口气,瞧着面前的森冷剑尖,问道:“崇少侠这是要杀小人吗?”
“是又如何?”
崇俊冷声轻喝,又一式剑招使出,此招名为“一鹤冲天”为嵩山飞雪剑法第五招,长剑自下而上,径直刺向苦老头咽喉,极为狠辣。
苦老头原地不动,仰首打了哈欠,胸膛挺起,双手后仰,伸了个懒腰,竟险险将这剑避开,剑锋与下巴不过一寸有余。
这般情形,崇俊也已瞧出这人的怪异,长剑护住周身,冷冷问道:“你是谁?为何潜入本派,到底有何目的?”
苦老头叹了口气,道:“我本就是五岳派门下,何来的潜入?”言语之间似乎深含忧愁。
崇俊只当他说是本派中人,说的是在峰顶囚室送饭的差事,却没看出这人的深意。
“你到底要怎样?”
崇俊道。
“非是苦老头要怎样,是崇少侠要怎样。”
“嗯?”崇俊心中暗想此人神秘诡异,今夜说什么也要将此人除掉。
想到此处,他轻笑一声,翻转长剑,剑尖指地,抱拳行礼,道:“多谢前辈指点,在下这就告退。”
苦老头缓缓摇头,叹道:“执迷不悟……”
他忽然抬起头来,淡淡道:“你剑尖点地,要施展华山堂奇峰十九剑最后一式‘舍身成仁’么,要刺我胸前膻中穴?”
“这……这是华山堂弟子处于绝境时刻才可施展的狠辣招式,绝大多数的五岳派弟子都不识得,你……到底是谁?如何识得此招?”崇俊大惊失色。
如果说之前的怪异闪避动作,还可算是眼力高明,身负顶尖武功之人的自信之举。
这一下,崇俊剑招的起手动作,却被对方一语道破,这必然说明此人与五岳派华山堂渊源极深。
“我嘛……现在只是个送饭之人,崇少侠,小人盼你迷途知返,刚刚所使的两式剑招,虽说法度精严,但却太过追求凌厉,望少侠日后剑道有成,为正道栋梁。”
崇俊自在高傲,兼之在五岳派三代弟子之中,可称剑法第一,如何被人说教,说什么“剑道有成”,但他心计深沉,默默听着,随后锵地一声,收回长剑,躬身拜别。
苦老头缓步来至李盛牢门之前,李盛正要说话,却被摆手阻止。
李盛之前见到他与崇俊对招,心中自然戒惧,也不敢多言,任由他缓缓拉过铁门。
就在那铁门将要闭上的那一刻,李盛突然听到门外闷哼一声,紧接着便是崇俊的长笑声。
“哈哈哈……老子差点被你耍了!哈哈哈……”
崇俊显然极为欣喜,乃至言语之间也与平日不同。
李盛见面前黑黝黝的牢门又缓缓打开,显然那苦老头并未继续关门。
他听得崇俊言语,不禁为门外的苦老头担忧。
因为被锁住上肢,李盛走到门外四尺有余便难以向前,眼瞧着牢门又缓缓打开。
“老丈,你没事吧?”
李盛忙道。
苦老头此时以两手扶住门框,口中喘息,随之吐出一口鲜血,却仍勉力支撑住身体。
崇俊一边冷笑,一边走近,笑道:“虽然我不知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但是有着这般对于剑招剑境的理解,华山堂中数十年来,只有一人,便是你!裴轩!”
苦老头强撑身躯,转身斜靠在门边。
李盛借着月色,隐约可见他的背后插了一柄短剑,鲜血点点滴落,在地面上生出一朵朵的黑色血花。
苦老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唉……想不到你去而复返,暗施偷袭……”
说道此处,又呕出一口鲜血,续道:“不错,正是裴某。”
闻听此言,崇俊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手指指出,轻轻一点,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我崇俊竟在这般情境之下,见到五岳派几十年前的剑道奇才。”
他话音转为疑问,道:“不过江湖上人人口中的‘惊天一剑’,竟是这般模样,一个衰朽的老头。”
裴轩受了崇俊的短剑暗算,鲜血直流,到了此时,已经气息微弱,身子一动,已然顺着门框滑落在地。
李盛急道:“前辈,怎么不止血啊!快点穴止血啊!”
“他不是不想点穴止血,是他不能止血。”
崇俊解释道。
裴轩声音渐低,苦道:“他说的不错,裴某全身没一点内力,如何点穴?”
“啊?这……”这倒让李盛一愣。
崇俊好整以暇,仿佛心情极为舒畅,瞧着靠在门框边的裴轩,说道:“我虽不知你被逐出门派之后,为何还要易容回来,但你被废掉丹田,就算剑术高明,又能如何?”
裴轩低下头去,似乎已死。
崇俊皱了皱长眉,一伸手抓起裴轩的一头白发,让他面孔向上,语气转冷,道:“你可知当初我师父是如何说的吗?他说我虽在五岳派剑术第一,但就算再练二十年,也比不上你!惊天一剑裴轩!”
说道此处,右手用力,似要将裴轩从地上提起。
“崇俊,你这疯狗!裴前辈既然已死,你还折辱他作什么!”
李盛双臂一震,怒声骂道。
石室之中,立时响起一阵铁链当啷之声。
崇俊哼了一声,随手将裴轩尸身甩至一旁,拔出长剑,向李盛走去。
李盛气愤难平,双膝虽然疼痛,却仍强自站起,挺起胸膛,昂然瞪视着他。
崇俊笑容狰狞,来至李盛身前三尺站定,笑道:“死吧!”
长剑劈下。
李盛双手猛然交错,高举过头顶,只听一道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乍然响起。
崇俊冷哼一声,道:“小子倒有些力气!”剑招连绵使出。
李盛无法运用内力,加上上肢被粗重的铁链锁住,如何能抵挡崇俊的精妙剑招?
不过短短数招之间,李盛身上已经或点或划,身中数剑,鲜血飞洒,但好在伤口皆在皮外,他心中有气,奋起全身气力,抵挡剑招。
崇俊动作洒然,手中长剑挥洒出种种精妙的剑招,在李盛身上留下道道伤口。
他见李盛衣衫破碎,伤口血流不止,仍强自应招,有心戏弄,便道:“好,今日便让你瞧瞧这五岳派剑法的厉害,让你这土包子长长见识!”
不一会儿,李盛已是全身浴血,脸色惨白。
忽然,一阵劲风吹过,喀喇一声,响声刺耳,囚室铁门呼地关闭。
石室之中,登时一片黑暗。
崇俊吃了一惊,身形一转,长剑向后扫出,却横削在铁门之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
他飞起一脚,踢开铁门,纵身跃出石室,喝道:“姓裴的,你要躲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