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唐尹:“好,文颂,你说吧,老哥我已迫不及待想听了。”吕文颂:“此事,先得从我如何脱险说起。之前与这黄夫人照过几回面,她虽嫁作朝廷命官为妻,却仍是改不掉江湖人士的作派。江湖中人,义气为重,她见我不愿连累诸位弟兄,甘愿独自一人赴死,便对我生出三分敬意。于是与她动手前,她既知武功远胜于我,便主动提出先让我三招,此举原本不难料想。”

唐尹:“等会,老弟!你方才说,这黄夫人乃是朝廷命官之妻。老弟啊,想必你定是细查了她的来历。”吕文颂:“这是自然,正所谓知己知彼,以我丐帮的眼线,要查一个人,又有何难?”唐尹:“不知这位黄夫人的夫婿现居何职?老哥我也是好奇,何人能镇的住这个武艺高强、行事狠辣的女人?”

吕文颂:“这位黄夫人的夫君,自然是姓黄,他便是江州通判,名叫黄文炳。”唐尹:“这......一个通判?不过正六品而已,如何能镇的住这个女人?”吕文颂:“这个通判可不简单,他与这江州知府蔡九乃是莫逆之交......”吕文颂话未说完,唐尹便抢话道:“便是与江州知府来往甚密,却也不正常么?江州知府不过是正五品,他一个通判与知府走的近,却也不是稀奇之事吧?”

吕文颂:“老哥莫要性急,你可知这江州知府蔡九,其父是何许人也?”唐尹:“何人?”吕文颂:“其父便是当今相爷-------蔡京!”唐尹大惊道:“啊?文颂老弟,此事你可核实清楚了?据老哥所知,这蔡京嫡出及庶出的子嗣,包括幼时夭折的,共计八人,不曾听说有蔡九。”吕文颂回道:“哥哥素知小弟的作派,此事若非查清,岂能摆到明面上来说?这蔡九,并非蔡京的妻妾所生。”

唐尹疑惑道:“哦?莫非这位蔡相爷当年,在外头也有相好?”吕文颂:“关于此事,我也是查了许久,方才查清。三十余年前,这位蔡相爷游历江南,途经江州,竟与一艺伎互生情愫。后来蔡京回到汴京,这艺伎并未随他而去,又过得数月,此女诞下一子。只因蔡京与此艺伎提及他已育有八子,这艺伎一时不知如何为其子取名,因其排行第九,故得名蔡九。”

唐尹似是恍然大悟:“老哥我素知这蔡京好文,为他八个儿子取名时,皆选有关‘文人’之类的字眼,故而他那八个儿子,名字皆以‘攸’字做旁,诸如长子蔡攸,次子蔡鯈,三子蔡翛,四子蔡縧等,唯有这蔡九,名儿取的如此随意,想来也必不是蔡京所取。”吕文颂:“老哥哥,你这功课却也没少做,这蔡九之名,自然绝非蔡京所取。后这艺伎染了重疾,弥留之际,将当年蔡京留与她的信物交给蔡九,并告知其身世。”

吕文颂略做停顿,又继续道:“蔡九成人后,便凭这信物去汴京寻蔡京,蔡京虽与之相认,却并未给其名分。蔡京在外人面前,只道这蔡九乃是故人之子,收他做了义子,还为他更了姓名,改唤作‘蔡得章’。因这蔡九时常思念其已故生母,不愿远走他乡久居汴京,蔡京便为其打通关节,保他在江州做了个知府。”唐尹摇头道:“不想这黄夫人背后,竟扯出这许多故事,果真是不简单啊!”

吕文颂挥挥手道:“好了,老哥哥,闲事已毕,咱言归正传吧!再说这黄夫人主动提出让我三招,兄弟我当时便想,她三招之内不可出手伤我,我若在那船上生出些乱子,再趁乱逃脱,又有何难?”

吕文颂:“我当时便以长鞭佯攻,带倒桅杆,然后欲趁乱脱身。然而我从未与她拼比过身法,见她施展轻功追赶我时,犹如鬼魅缠身,顿觉自己凶多吉少。我当时见此情势,料想直接施展轻功逃命,绝难脱身,便趁乱往人群中奔走,想借着人群阻隔暂缓她的追击。我冲入污衣派那班余孽当中,胡乱拽起人来便向她掷去,而她也不收敛避让,只以长袖甩起,将我掷过去的人纷纷切作两段。”

唐尹听闻吕文颂所述经过,惊声叫道:“啊哟,这婆娘衽地歹毒!想是她恨你入骨,只思图你性命,竟自杀红了眼,敌友不分了。”吕文颂:“老哥哥,这你可错了,这黄夫人如此狠辣,岂会视污衣派那帮余孽为友?以她的武功,足以单枪匹马抗衡我净衣一派,何须与那污衣派结盟?我若不找‘万兽山庄’史家兄弟援手,能奈她何?”

唐尹:“那,老弟之后是如何脱身的?”吕文颂:“我当时只道自己难有活路,却忽然眼前一亮,瞅见了我前一日引来入帮的那位卓兄弟,而他领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偏巧与黄夫人失散的儿子仿佛年纪。于是我困则思变,决心挟持这孩子,心想这孩子或可令黄夫人触景生情,联想起她那失散多年的儿子,从而对我有所顾忌。”

唐尹有些不以为然道:“这婆娘如此心狠手辣,当真会为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而放过文颂老弟?”吕文颂笑着回道:“老哥哥所言不错,若是不相干的孩童,这黄夫人真未必就范,但若换作亲身儿子,就另当别论了。”唐尹顿时不解:“怎的又说甚么换作亲身儿子?文颂,你把老哥弄糊涂了!”

吕文颂笑的更大声了:“这人有时鸿运当头,却是挡也挡不住了。我当时使鞭钩住那孩子右腿,将他拽向我怀中时,无意间将他右腿裤脚撕烂,整个小腿露了出来。而便在此时,我瞅见这孩子小腿上竟赫然有一青色的胎记,这胎记似曾相识,我隐隐觉着曾在哪儿见过。我当时不及细想,思量着先将那孩子完全制住再说。”

唐尹:“老弟,这胎记有何玄机?”吕文颂:“我以长鞭缠住那孩子腰身,一手制住他肩颈,此时他外露的小腿,正对着那黄夫人。我瞧的真切,那黄夫人看了一眼那孩子后,神色有异,立时止步不再追赶与我,我便趁势后跃拉开间距,以防她忽施辣手。我一生阅人无数,那黄夫人此时之眼神,定是真情流露断不会错,我便猜想这黄夫人十有八九是瞅见那块胎记,而认出这孩子便是她亲子。”

唐尹又惊道:“老弟,你确信不会弄错,那孩子真是他亲子?”吕文颂气定神闲的回道:“此事八九不离十,我之后思来,卓兄弟这孩子,是咱七年前以二十两纹银交与孟州袁氏夫妇收养的。许是当年登记造册时出的纰漏,黄夫人那枚玉坠信物,未曾与这孩子关联在一块,而错给了另一个孩子。”

吕文颂:“我既已笃定这孩子便是黄夫人亲子,便与她对峙,她虽假意表示那孩子与己无关,但她那眼神是决计诓不了人的。我便示意要她退后十丈,她假意后退,忽然向我出手,却令我始料未及,我身上这伤,便是此时留下的。”唐尹闻言,又是一声惊呼:“啊哟,老弟你......呃,所幸有惊无险,不然老哥我和弟兄们可就......”

吕文颂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哥哥啊,若非黄夫人此次出手,我也不能把那胎记,与另外一事关联起来!呵呵,黄夫人先前对你出手,皆是将手隐于长袖之中,旁人看不清其招式,对否?”唐尹:“对啊!这婆娘出手着实诡异,防不胜防!”吕文颂:“呵呵,我原先只道她此举,是将双手藏起,以求出招时对手无从察觉,出其不意,现今想来,是完全错了!”

唐尹:“此话怎讲?”吕文颂:“她如此古怪,与人打斗之时,所着衣衫,却似戏服一般,这袖管如此之长,只为隐其招式。其实,她此举绝非为了出手时对方察觉不到,以达出其不意之效,而是为了,为了不让旁人瞧出她武功路数,她在刻意隐去自己的武功路数。”

唐尹:“刻意隐瞒武功路数,却是为何?”吕文颂漫不经心道:“一个人在与人动手时,想尽办法隐瞒自己武功路数,能是为何?自然是怕被人据其招式,看出其门派来历,这黄夫人啊,正是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然而,许是她救子心切,她出手伤我时,却全然忘了以长袖隐去其招式路数。哈哈,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的招式我在二十一年前便已见过,她伤我的这一招,唤作‘曜日焚风斩’。”

唐尹:“这......老弟又是从何知晓她的招式名目?呃,你说二十一年前就......难道说是......”吕文颂:“哥哥所猜不错,正是那樊千壑的武功路数。”唐尹:“老弟当年见识过樊千壑的武功?”吕文颂:“我当年虽未亲眼目睹樊千壑施展曜日拳法与人动手,却见他人使过这招。这曜日拳法与那凌千里的‘七星拳’乃同门武技,凌千里对此拳法也有涉猎,只不过练的不及樊千壑全。那日萧大哥与凌千里切磋,兄弟我全程观战,当时萧大哥稍占上风,却被他以这一招‘曜日焚风斩’顷刻间挽回了颓势。”

唐尹:“老弟竟对当年乔帮主与人切磋时的每招每式记得这般清楚?”吕文颂:“说来惭愧,这招式名目,乃是后来我与萧大哥、凌千里等人一道在席间吃酒,他二人相谈甚欢,聊起切磋时各自的招式及应变之时,经凌千里口中得知。”唐尹当即变色道:“啊哟,若如此说来,这黄夫人不就是......”不等唐尹说完,吕文颂便脱口而出:“除了樊若即、樊若离姐妹其中之一外,我再想不出第三个人来!”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