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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爷俩顺着声音来处望去,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黄夫人。黄夫人又道:“惜玉备置的饭菜都要放凉啦!我说咋四处寻不见湛儿,原来又搁你这,听你这位‘说书先生’说书来啦!”黄文炳笑着回道:“辛苦夫人及惜玉了,我这便与湛儿去厅堂用饭。”

一行三人来到厅堂,这厅堂内置有一个圆桌,可供七八人围坐用膳。湛儿看见卓元揭,便与他招呼了一声。这卓元揭初来黄府时,仅以下人自居,黄文炳夫妇以为能与湛儿相认,全赖卓元揭相助,视其为恩人。而后,黄夫人更是视卓元揭为手足兄弟,每日用饭,皆要卓元揭同席而坐,卓元揭推辞不掉,只得应允。

湛儿又向同席的一位容颜秀美、年方十九的女子招呼道:“小姨!”这位妙龄女子,便是之前黄夫人口中的惜玉,全名叫做顾惜玉。原来十多年前,黄文炳夫妇与二子失散,而黄夫人生次子湛儿时伤了身子,自此不能再行育子。他夫妇二人多方找寻,一直未有二子下落,后又因与丐帮交恶,黄夫人料想此后若不能寻回二子,这老黄家岂不是便要断了香火?

于是黄夫人便起了要为黄文炳寻一房小妾,为其再续香火的心思。偏巧此时,遇见了这顾惜玉,她年幼时与亲人失散,被卖去青楼。黄夫人见这顾惜玉心地纯良,又有与己类似之经历,自然感同身受,便在一位金兰姐妹的资助下,为其赎了身。自此以后,黄夫人与她这位金兰姐妹,便拉着顾惜玉一并结拜,黄夫人排行第一,顾惜玉排行最末。

黄夫人张罗着为黄文炳纳妾,黄文炳虽不情愿,但拗不过她,只得答应。顾惜玉虽嫁于黄文炳为妾,但却只有其名,未有其实,数年来黄文炳不曾碰过她。在黄文炳心中,自始至终只有黄夫人一人而已,这么多年来,他只盼寻回二子,一家四口共享天伦。黄文炳虽从未对顾惜玉行男女之事,但黄夫人视她如亲生妹妹,他便也视她如家人。黄夫人江湖出身,这烧饭洗衣之事,自是并不擅长。这一家子上上下下一切家务,便都由这顾惜玉一人张罗,且毫无怨言。

黄夫人待顾惜玉也是极好,因其幼时在青楼受尽欺辱,于是黄夫人便授了她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以为防身之用。一家人用饭之际,黄夫人打开话匣道:“文炳,今日我思量着,欲与惜玉一同去探望下我那二妹。”黄文炳刚夹了块肉送入嘴中,嚼了几下回道:“那好啊!反正这府里也无甚事,你们三姐妹啊,也该聚一聚了,你便和惜玉去吧!”

黄文炳忽然转向黄夫人问道:“对了,夫人,我在两个多月前便听闻你这二妹染了风寒,怎的这许久了,仍不见好?”黄夫人叹了口气道:“我这二妹啊,每年腊月便要犯一回病,每回犯病皆是发热不退。往年,短则半月,长则二十余日,也便好了;可今年,已是过了两个半月,仍未痊愈。”

黄文炳诧异道:“夫人,你这姐妹的寒热病,我听你说起也有好些年了。这病既为旧疾沉疴,当寻得名医为其彻底根治才是啊!”黄夫人冷哼了一声,回他道:“文炳,我这二妹你怎会不知?她虽未嫁作人妻,却颇为殷实,这江州及周边一带但凡有些名望的郎中,均请了个遍,便是那汴京来的太医,也为她瞧过病,却无一人可为其根治。”

黄文炳闻言,愈发心惊起来:“你姐妹这病竟如此难治?竟连汴京来的太医也束手无策?”黄夫人:“岂止是难治,两个月前发作之时,几经晕阙,而后高热不退,昏睡不醒。当时真乃万分凶险,好在我这二妹,先前自建康府请来一位安神医,经他施针,二妹这才转危为安。此后,依着安神医的方子静心调养,渐有好转,这几日听说已可下地走路了。”

黄文炳:“啊哟,夫人!经你如此说,我理当备些礼,相随夫人一道,前去探望你这姐妹才对啊!”这时湛儿插话道:“爹,你也要去探望二姨?那,娘,我也要去!我要同爹和娘一起去!”黄夫人脸上挂着笑容凶湛儿道:“你一小屁孩边去,别给娘添乱!我和你爹说正事呢,你少来插话!赶紧把饭吃完,叫你卓叔带你玩去!”湛儿调皮的朝黄夫人吐了吐舌头,埋头吃饭去了。

黄夫人转头向黄文炳道:“你啊,就老老实实呆家里,钻研你那本《太玄经》去吧!我这二妹刚能下地走路,一时还出不得房门。你一男儿家家的,如何能去得女子房中?这诸多不便,你还是不去为好!”黄文炳顿觉夫人此言有理,顺其之意说道:“夫人所言有理,还是待到你那姐妹行动自如之时,我再备礼随夫人同去探视。既如此,夫人今日还望代我问候一声你那姐妹。”

黄夫人允了黄文炳,备了些礼,便携顾惜玉出了门。她家府邸较之“观仙楼”并不远,不过两三里路程,二人便坐上一顶轿子,行至“观仙楼”后门而入。问了声:“佟颜姑娘可在?”开门的下人身后闪出一红衣女子道:“啊,是黄夫人来啦?姑娘已恭候多时了。”黄夫人:“红姐,我与我三妹同来探望佟姑娘。我这里,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说话间将一锭银子塞到红姐手中。

这红姐道:“啊哟,黄夫人和我还这般客套,就您同姑娘的关系,何须这般礼数?只当在自己家便好!”嘴上虽如此说,那接了银子的手却飞快将之揣入怀中,又道:“那,两位便随我来吧。”这“观仙楼”的后院极为宽敞,二人经红姐指引,越过一座小桥,来到一座华丽的阁楼前。红姐走到门前道:“姑娘,黄夫人同惜玉姑娘看您来了!”屋里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快请!”

红姐上前一步,推开了门,引着黄夫人等入内。但见一女子以半卧之姿坐于榻上,此女子看上去年近三旬,一袭素衣,容颜极美,一头乌发直垂至腰。她本就肌肤胜雪,此刻大病堪堪渐愈,面色难免泛白,这一眼瞅上去是全无血色,当真白的骇人。只见她又以略显虚弱的声音道:“红姐,劳你引路,辛苦了!我有话要与我这两位姐姐说,你先退下吧!”

红姐欠身道:“姑娘说哪儿的话?这皆是我等分内之事。奴婢这便不打扰姑娘与两位夫人说话了,若三位还有何差遣,只管招呼便是。”说罢退到屋外,将门掩实。红姐刚退出屋外,黄夫人便上前一步,弯腰牵起佟颜的手:“二妹啊!你这几日可好?啊,你这面色,仍是不太好啊!”一旁的顾惜玉也说道:“二姐,前几日大姐听你楼中人说,你已可下床走动。这不,手头之事刚忙完,便拖着我非要来探望与你。”

佟颜缓缓直起身来,微微欠身道:“唉,我这身子骨啊,多劳大姐与三妹费心了!”黄夫人忙扶住她道:“二妹,你大病未愈,就别起身了!对了,你身子还有哪里不适么?”佟颜:“我这高热,六日前终是退了,如今在这院内已可稍作走动,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睡的不好,因而又请那位安神医为我抓了副安神的方子......”

佟颜话音未落,便听得一旁的顾惜玉嗤了一声:“这些个郎中啊,平日都自诩什么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要我说啊,皆是一帮庸医。二姐你这寒热病啊,都寻了多少名医,费了多少银两了?这许多年下来,仍是不得根治,你说这帮庸医,真的是......”

佟颜打断顾惜玉道:“三妹休要为我搪塞,我自己这顽疾由来已久,自当有数,怨不得众位医者。”顾惜玉又道:“我听说这回给二姐瞧病的,是那建康府的安道全。据闻这安道全以神医自诩,颇有名头,却原来不过如此,这两个月了,也没见把二姐完全治好。”

佟颜淡淡一笑,反驳道:“三妹此话可错了。众人皆云:‘肘后良方有百篇,金针玉刃得师传。重生扁鹊应难比,万里传名安道全。’这安道全医人无数,声名远播,便是宫中的太医,对他也早有耳闻,又岂会是沽名钓誉之辈?非他,我此刻只怕已撒手人寰。”黄夫人忙抢话道:“呸呸呸!二妹你休要再咒自己!”

佟颜:“大姐,非是我咒自己。两个月前,当真是万分凶险,此事伺候我的红姐亦是知晓,那时我没了气息已有数日,若非安神医及时赶到,妙手回春,我安有命在?”黄夫人:“幸得安神医来的及时,世人皆道他胜过再世扁鹊,足见此言非虚。对了,说到此处,我忆起当年,我也曾为妹妹你把过脉。”

顾惜玉奇道:“大姐,你当年为二姐把过脉?莫非大姐曾学过医?”黄夫人回道:“我幼时曾自家父那儿学过切脉之法,只皮毛而已。那年你二姐初犯此疾,我连夜寻得一郎中来为她医治。郎中为你二姐把脉,把了多时,再瞅你二姐,复又继续把脉。忽而他一声惊呼,摔在地上,随即爬起,跌跌撞撞向门外奔走。”顾惜玉更好奇道:“这是为何?这郎中缘何还没治,便要离去?”听到这里,佟颜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黄夫人强忍笑意道:“这郎中为你二姐把脉,发觉你二姐脉象全无,可你二姐此时虽是面色苍白,身子极虚,但却能动能看能言语。这郎中登时脸色大变,口中大叫‘鬼啊!’便一个屁颠摔倒在地,而后撞出门去只顾奔逃。见他如此惊慌失措,我便以幼时所学,为你二姐切脉,这才知晓你二姐如此诡异之脉象。那奔逃的郎中一定在想,大活人如何会没有脉搏?没脉搏却能行动自如,那只能是鬼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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