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主任的电话，方沛然心急火燎地飞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出了机场，方沛然就上了出租车。

午夜，京城街上的行人不多，但道路两旁的路灯都是明晃晃的亮着；夜归的人看着雪亮的灯光就会觉得心里踏实，方沛然有一种游子归家的那种感觉。

虽然早年间，方沛然也是经常走南闯北的人，但这些年来，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懒了；在办公室审审稿子，偶尔出个差成为了新常态。方沛然明白，自己缺少了年轻时候的工作激情了。

方沛然本想回家洗个热水澡，却被主任又一个电话叫到了簋街。

京城的簋街久负盛名，其中一半的功劳来自于满街的麻辣味道；另外一半的功劳是小龙虾。从入夜时分开始，簋街的各个餐馆就人满为患，是京城聚会、宵夜的首选去处。哪怕是午夜时分，也还有不少吃货在此流连忘返。

热腾腾的麻辣小龙虾、麻辣田鸡一盆盆端上来，扎啤一杯杯排列在桌子上；这牌面实在让人流口水。方沛然喜欢扎啤的味道。刚酿出来的扎啤，啤酒花的鲜度正合适。看着这些大快朵颐的菜品，方沛然一扫被催着回京城的心中不快，迫不及待端着扎啤要和主任干杯。主任却摆摆手，让方沛然把端着的扎啤先放下来。

“小方，我着急把你叫回来，你不应该心里骂我！”

主任用手指点了点方沛然，仿佛看穿了方沛然的心思。

“相反，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方沛然眼睛看着盆里的小龙虾，耳朵在认真听着主任说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主任凑近了些。

“今晚，我约了一个重要的人物让你认识一下！对你目前的这个采访很有帮助！”

“谁？！”

方沛然对主任鬼鬼祟祟的做派觉得很诧异。

“星与火科学技术股份有限公司的老板！”

“啊？！你约了上师大人？！他要来？”

方沛然吃惊的四下张望，她不相信主任会约到这样级别的人物到簋街吃宵夜；还是和她们两个级别这样低的人。

看着方沛然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主任有点不高兴了。

“你看看你这个人，对革命同志就这么不信任！平时我都放手让你们去干，这次难得管你们一次，你们反倒是不领情！早知道，我就不约这个饭局了！”

看到主任有点生气，方沛然赶紧陪着笑脸。

“我的主任大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等会我自罚一杯！主要你这次约的饭局比较突然，我脑子反应慢，脑回路有点长，抱歉抱歉！”

方沛然一边说，一边连连作揖。

“你这个小方，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主任被逗得笑了起来，这时，主任的手机响了。

“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主任一边说，一边接通电话，他起身走出屋外，去迎接上师大人了。

方沛然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不是因为有重要客人来而激动，而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主任，一个报社的部门小领导，怎么会和上师这样的富豪有来往？

听着屋外主任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向门口逼近，方沛然赶紧终止了思考。她站起身来迎接，脸上露出职业般的微笑。

主任陪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着主任恭敬的神态，方沛然猜测他应该就是上师大人了。

“小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上师大人！”

主任像献宝一样向方沛然炫耀地说道。

方沛然赶紧迎上去和上师大人握手寒暄，并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一头浓密的头发，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挺拔的鼻子和搭配正常的嘴。方沛然有些泄气，这完全是普通人的长相；身高170厘米以上，体型匀称，这些数据更让方沛然扫兴；现在的读者可是不喜欢普通相貌的男主。

突然间，方沛然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信息；方沛然不由脱口而出。

“上师大人，请问您这个眉毛是微整容过吗？”

“方记者，我名字叫上师。不是上师大人！别听他们乱叫！“

上师大人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一边说，一边还随手摸了摸眉毛。

“我这眉毛是天生的，很多人说我这个眉毛是女人眉！”

方沛然看上师大人这么轻描淡写的自嘲，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她刚刚正为自己的冒冒失失内疚万分。

“您这个眉毛是很有特色！”

一双卧蚕眉长在了一个男人的脸上，按照相学理论，这就是一个异相；方沛然毕竟第一见上师大人，她不敢说的太透，只能这么草草评价一番，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看看你，又犯职业病了！刚一见面，就采访上了！”

主任在旁边打着哈哈。上师大人和方沛然也对视而笑，气氛融洽。

三人落座之后，主任端起了扎啤。

“我今天特别高兴，上师大人能够亲临我们的宵夜现场！”

上师大人赶紧打断了主任。

“主任，你可别这么说，我再次重申，叫我上师就好了！可别什么上师大人，以免让旁人误会！”

“好，那今后，我们就直呼其名了，叫你上师！”

主任一看上师大人如此坚持，及时改变了称呼。

“上师，那我们就开动起来吧？！”

“来来来，吃吃吃！”

这一晚的宵夜，在小龙虾和几个川菜的助阵下，三个人聊的很投机；伴随着各地见闻、风花雪月，扎啤喝了不少。事后，在方沛然的日记里，这天晚上的见面被记录成了一次礼节性的聚会。

第二天的中午，方沛然才睡醒过来；她砸吧砸吧嘴，嘴里竟然还有啤酒花的香味。方沛然躺在床上，慢慢回忆着昨晚宵夜的场面，她想把场面复盘一下。

方沛然觉得，主任和上师大人应该也是刚认识不久；看他们两个假装很熟悉的样子在那里交流，方沛然就觉得好笑。所以，方沛然就拉着两个人拼命喝酒，主任的酒量方沛然很清楚，她就是想探探上师的底。

方沛然始终相信，酒品如人品。一个人喝醉之后是什么样子，那这个人的为人也就略知一二了。方沛然想通过这个办法来摸清楚上师大人的人品。可让她失望的是，上师大人滴水不漏；喝了几扎啤酒之后，就找了一个借口，溜了；这让方沛然一无所获。在方沛然的脑海里，上师大人的真面目还处在云山雾罩之中。

“这个老狐狸，真狡猾！”

方沛然还在复盘中，主任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通知方沛然到报社开会。方沛然这下子彻底醒了过来，她匆忙洗个澡，然后叫了一个网约车，直奔报社。

方沛然冲进大办公室的时候，科室的人员已经就位，大家一个挨着一个，用椅子围成了一个圈；其中有一把空着的椅子，显然就是给方沛然留的。平时科室开会，就在大办公室，毕竟场地够大，能容纳下十来号人坐在一起。

主任看大家都来齐了，就清了清嗓子。

“现在开会了！”

主任很有威严感地扫视了一下大家。

“我先传达一下上级下发的几个文件！大家听听就行，不要记录！”

主任拿起几个红头文件来，认真地读了起来。

主任姓王，五十多岁的年纪，中年油腻男人的形象。以前大家都叫他老王，后来“隔壁老王”这个词火了之后，大家为了避讳，只好就叫他主任了。主任对称谓并不在意，觉得就是一个符号而已，叫啥都行；可大家不这样想，总觉得不能乱了规矩；报社里，除了大领导把主任叫做“小王”，其它人都叫他“主任”，就连和他同级别的领导也这么叫。主任也就只好妥协了。主任早年是从外单位调到报社的，他又不是金融出身，刚到报社的时候不懂业务，为此受了不少气；不过主任卧薪尝胆几年，自学了金融学理论，又跑到京城大学去混了个在职研究生的文凭，现在也可以给刚毕业的财经记者上上课了；不过在方沛然这个30多岁就拥有正高职称的正规军面前，主任还是相当的谦虚。

会议开完之后，主任盛情邀请方沛然到他的办公室坐坐；方沛然跟着主任来到小办公室，刚坐下，主任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方沛然心说主任你这是要闹哪样。

主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好之后，压低了嗓门，对方沛然说。

“小方，那个上师的采访稿子，你准备怎么写？”

方沛然终于明白过来，主任千里迢迢把她给召唤回来，重点是在这里。

“主任，昨晚我可是第一次和上师见面，话还没有聊上几句，酒倒是喝了不少！这个采访稿子，我实在还没有想好！要不然，主任，你来定个方向吧！”

方沛然试探性地问道。

主任没有一点推脱的意思。

“我觉得吧，这个事情要从正面来报道。比特币作为加密货币，对全世界来说，都是个新鲜事务，发展又这么快；这几年比特币的交易所也开了好几家，我看完全可以大力报道嘛！”

方沛然笑盈盈地看着主任，主任受到了鼓舞，继续兴趣盎然地说了下去。

“你看，这个星与火科学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就很不一般！又是比特币交易，又是直播，又是外汇期货，听说最近还在搞矿机挖矿！你说，他们家一天能赚多少钱？！这虚拟经济真是不得了！”

说着说着，主任向椅子背上仰去，陷入到了无尽的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