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酒楼的地底深处,精钢所制的铁笼子里困着一个极其瘦弱的少年,只见他皮肤血红,周身上下布满了黑色的纹路,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脖颈,乃至脸庞上。
他就这么盘膝坐在笼子里,耷拉着脑袋,双眼紧闭,看上去仿佛不省人事。
赵瑞和看了他许久,最终将视线投向不远处拿着书本,眉头紧蹙的华士诚,忍不住开口道:
“成了吗?”
“嘘!”
华士诚闻言,急忙朝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始终没有将视线从手里的书本上脱离开来。
“赵兄,千万不要惊醒了你的这位好师弟,他现在可真的是一尊“活着的”血尸,意识并不由自己掌控。”
闻言,赵瑞和脸上一喜。
“如此说来,定是成了!”
“不仅如此,我似乎琢磨出来了一种另类的血尸炼制之法,也是以活人之躯为祭,不过却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识。”
此话一出,赵瑞和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
华士诚眼神一凝,望着笼子里的那个少年,脸上满是坚定与自信。
“不错,你我或可一试!”
……
宁辞再一次来到妙玉坊的楼下,不同昨日的是,这次他前来,身后多了两名缥缈峰弟子,以及一众天巡司的旗官和侍卫。
虽说天巡司的众人在吃食了天狗的肉后,虽未完全恢复,但伤势或多或少都有所减轻,只不过钱塘县仅剩的天巡司官员,也就仅剩下这二十几个了。
“夏姑娘,先前我来之时曾探查过,除坊主柳青青外,其他人身上并无妖气,待会儿进楼之后,无需跟里面的人纠缠,直接去抓那柳青青。”
夏紫檀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这一幕落在孔玉的眼睛里,令他顿觉奇异。
自家师姐,容颜姿色冠绝缥缈七峰,可谓是太湖方圆百里仙子一般的人物,平日里的她在同门面前是何等的高傲冷艳,可偏偏自从遇见了这位宁副使之后,在他的面前乖巧的就跟个宠物一般,说东,绝不往西。
孔玉有那么一刻真的觉得,仙子似乎坠落凡尘了。
砰!!!
大门被一脚踢开,天巡司众人持刀闯入,从下自上迅速将各处的进出口给围得水泄不通,连角落也没放过。
宁辞站在楼下,冷眼环视头顶上方的各个房间。
就在这时,从最中间的厢房里突然涌出一群裸露着香肩美腿的女人,见着天巡司的官员之后,如狼似虎一般直勾勾地扑向他们。
被一群旖旎无限的风光所包围下,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天巡司,也难免会觉得难缠的很。
眼瞧着心如磐石的一众下属们不停地向后退,宁辞右眼一眯。
下一刻,他缓缓抬起右臂,对准正厅最上方的那团巨大的花簇,手掌虚抓。
几息后只见其拳头一握,爆发出的真气内力,强横到瞬间便将那道五彩斑斓给轰碎成了一堆密密麻麻的碎布,从空中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壮观且美丽。
楼上的那群衣不蔽体的女人,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皆面露惧色,当下竟是呆愣在原地不敢妄动分毫。
于是乎,便听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威严之下,掷地有声。
“天巡司捉妖,再敢阻拦,一律格杀勿论!”
兴许是夏紫檀与孔玉先前都见识到了这位副使大人对付天狗时的雷霆手腕,此刻倒也并未太过惊讶。
当属下将那一群女子给押到楼下之后,宁辞最先辨认清楚的就是昨日那个给自己引荐柳青青的老鸨。
之后,几个天巡司旗官从二楼一跃而下,单膝跪在宁辞跟前。
“禀大人,楼上并无其他人。”
闻言,他沉默片刻,径直地走到老鸨的正前方,蹲下身子。
一见到面前这年轻人冷若冰霜的表情,莫大的压迫感顿时置于其后背之上,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人,今天一早坊主她便出门去了,老身真不知道她的下落啊!”
“我并没有向你询问柳青青,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要抓的是她呢?”
此话一出,老鸨顿时心慌意乱,一时失言令她追悔莫及。
“柳青青是妖这件事,你们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对吧?”
老鸨听言之,脸色涨红,低下头去,紧抿双唇,久久不发一言。
“说!”
宁辞肉眼一凝,从嘴里仅仅只是蹦出了一个字,便让其心神震慑。
老鸨被吓得急忙趴伏在地上,颤抖不已。
“是!大人说的是!知道!都知道!”
宁辞站起身来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将头深埋进地里的她。
“接下来我要问的,想必你也知道,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老鸨嗡里嗡气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倍显恐惧。
“坊主的确吩咐我等纠缠住来到妙玉坊的各位大人,但她究竟去了哪里,老身真的不知啊!”
宁辞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有些失望地问道:
“你确定?”
老鸨真的就不明白,不能理解,昨天初来此地,还一脸人畜无害,跟个雏儿一样的年轻人,今天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如此这般气势逼人的霸者。
她根本不敢违背眼前这位的命令,即便最后的答案充满了不确定。
“据我所知,坊主似乎一直跟钱塘江畔的祥云酒楼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或许今日她就去那儿了呢?”
宁辞挑了挑眉,对老鸨的答案不置可否,沉默一会儿之后,对着天巡司一众招了招手,转身毫不犹豫地朝门口走去。
临走之际,侧头对身后那群肤白貌美的女人们说道:
“好自为之。”
左梁跟着自家大人走出去之后,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柳青青既然昨夜去到过祥云酒楼,那她完全可以留在那里,为何今晨还要再前去一趟呢?”
宁辞嘴角一扬。
“我当然知道柳青青不在祥云酒楼,但那老鸨的话听着也不像是假的。
既然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指向了那家酒楼,那我们最终还是要去将那最深处的黑暗给暴露在光明之下。”
说着,他拍了拍左梁的肩膀。
“不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就只有先发制人。
况且,天巡司弟兄们的血仇,终究要找他们清算!”
……
“天巡司?!”
祥云酒楼之中,沈庄文眼瞅着一群提剑佩刀之人冲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大步赶来,内心一阵心慌。
他急忙叫来亲信,去往地底通知自己的主子。
果然,带头的是昨日一早赶来此处,还砸了自己家桌椅的那位天巡司的副使大人。
沈庄文定了定神,步伐稳健地迎面走了上去。
“大人,不知今日光临舍下,有何贵干?”
宁辞并没有去搭话,反而绕过了他,径直地往里走去。
身后的天巡司众人无需自家大人知会,已是仔仔细细地搜了起来。
“大人,大人,您这样做,草民实在不好做生意啊!”
宁辞冷哼一声,看都没看他。
“今日酒楼里有没有人,有几个人,你不清楚吗?”
确实,零星的几个吃酒的富家子弟,此刻见到这等场面,也被吓得急忙撂下钱袋子,撒腿就往外边跑。
眼瞅着本就稀少的客人们正在逐渐流失,沈庄文故作急切状。
“大人,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啊!草民自问没有得罪过大人吧!”
宁辞冷不丁地一个回头,冷漠的眼神令沈庄文脊背一寒。
“天巡司行事,还需要向你沈老板交代吗?若沈老板你真的问心无愧,那便请行个方便。”
见状,沈庄文自知再也不能拦阻,于是叹息一声,无奈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直到天巡司的官员将酒楼里里外外探查了个遍之后,仍未得到一个令宁辞满意的结果。
于是他看向沈庄文,面无表情地问道:
“沈老板可知道‘柳青青’这个人?”
闻言,沈庄文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大人说的是妙玉坊的柳坊主吧?柳姑娘素来喜爱琼花露,所以平日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来小酌几杯。”
宁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开门见山地说道:
“柳青青是妖。”
话罢,他一直紧盯着沈庄文的脸庞,发现他的表情正逐渐变得凝固,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这!这怎么可能!”
“看来你好像的确不知道。”
“大人莫非是怀疑草民与柳青青……不,是那妖怪有勾结不成?”
宁辞抱着双臂,只是在笑,除此之外,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大人!妖怪犯我钱塘,使我钱塘百姓流离失所,穷苦交加,我沈庄文恨不得生啖其肉啊!”
“生啖其肉?你还不配。”
话音刚落,宁辞将视线扫向了身后不远处的夏紫檀。
“夏姑娘,听闻缥缈峰的窥妖香,可探寻妖气,直至其根源,就连残留的妖兽微弱气息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今日可否借来一用?”
夏紫檀看着面前男人澄澈的双眼,笑了笑,默默地从腰间的布袋中取出一根粗香,伸手递了过去。
“宁大哥,此香以真气凝火,方可点燃。”
“多谢。”
看着宁辞手里的这个物件儿,沈庄文再不能淡定,不只是额头上密布的虚汗,此刻就连他的衣衫之下,也已经是大汗淋漓。
因为他知道,柳青青待过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地下的密道深处。
窥妖香一经点燃,香气顿时扑涌而来,宁辞举着它,顺着白色气体指引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朝里走去。
他逐渐发现,按照窥妖香的指示,妖气最浓的地方,居然是在一楼的后厨。
后厨此刻,一个厨子都没有。
宁辞看着脚底下的那个四周的缝隙明显比其余的一方木地面要大上许多的木板,眉头紧蹙。
呼!呼!呼!
一股血腥味极重的气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瞬间窜涌而出,劲风呼啸间,硬是将身处厨房的他给吹飞了出去,直至一楼大堂的百米开外。
宁辞向后倒退数步,稳住身形之后,将窥妖香上方的火星用手指掰断,递给了伸手的夏紫檀。
“小心,要来了。”
轰!!!
随着厨房的炸裂,一道道血红色的身影从中不停地激射而出。
夏紫檀美眸一观,大概数了数,足足有五十多具血尸,而当她将视线投向最末端的那具之后,脸色瞬间一变,紧接着一脸难以置信。
因为那张脸,对她来说是无比的熟悉。
“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