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给自己寄快递到学校来,还打自己班主任的电话?奇怪的家伙。
步行了约六七分钟,陈渚清在校门口保安亭处拿到了这个所谓的快递——一个巴掌大的深褐色木制八角盒子。
这个天地做工的盒子相当朴素,只由上下扣合的两部分构成,不加任何其他装饰,拿着还有些沉重,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个是谁送来的?”打量完这个小物件,陈渚清抬头向保安发问。
“就一个送快递的,放下就走了,说等下会有人来拿。”保安答道,“你这个下次不准了啊,不能寄东西到学校知不知道。”
他的话让陈渚清着实无语,不过转念一想,盒子没有寄件袋,很可能是就近当面让快递员送到他的学校。可人已走,寄件人的信息也无从询问。
转身离开,陈渚清边走边细嗅着那木盒子怡人的香气;摇晃盒身,听得到有硬物撞击的声音。
揭开木盖,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躺在盒里的是一张弯折的信封,而声音来自于信封下的一颗布满棱面的水滴状黑石,像是手工打造而成。
石头?陈渚清只得把希望寄托在那封信上,可那老式信封的前后皆空无一字。
什么意思?但此时眉头紧皱的陈渚清也无闲情拆封,将其放回盒内盖好,赶在上课铃声响起前疾行回到教室。
……
教学楼人多眼杂,陈渚清既不愿被围观,也不想被分心,回到宿舍匆匆洗漱完,才把心思放在了信上。取出其中的信件,展开后虽不是如信封的空白,可也仅有墨水写的四个字:
“高考加油”
信件未作署名,陈渚清能看得出写字之人必定工于书法,但会是谁呢?
对陈渚清而言,自己的社交圈子并不大,关系好者屈指可数,无从知晓谁会如此矫揉造作地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加油。
陈渚清思来想去筛选出的唯一“嫌疑人”是寻梦,但他从未在梦语上泄露过地址电话等信息,别说是他班主任的电话。一番思索下来,扶额苦笑,不得其解。
“在看什么?”庄尧靠过来,有些好奇。
“一封信。”
“哈?”庄尧疑惑道,“就是今天寄给你的东西吗,这么复古。谁寄的?”
“不知道。”
“写了什么?”
“高考加油。”
“给我看一下”,庄尧从陈渚清手中取来信件,看着发笑了起来,“被默默关注着嘛,就只有这个吗?”
陈渚清指了指身旁暗处,随后将木盒递给了庄尧。
“居然是这个,我在教室就闻到很淡的味道了,一股檀木的奶香味。”庄尧说道。
檀香?
“嗯,比我爸买的香味来的浓一些,而且纹路和成色都很好”,庄尧仔细端详着盒子,“这个可不是便宜货啊。有点小,不过应该也要好几千,会不会是你以前有钱的同学送的。”
“你觉得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会有玩这个的品味吗,而且我认识的不就你一个富家公子”,陈渚清对这木盒的价格颇有些惊讶,“里面还有一块石头。”
庄尧将石头举起在灯光下观察了几秒说道:“感觉没什么特别的。赵洲同!过来看一下。”
说着把宿舍里的地理爱好者喊了过来,赵洲同把石头放在手心即刻下了判断:“黑曜石,说白了就是玻璃。”
一个贵重的盒子,一道未知的祝福,一块普通的石头。
不过既然是对高考的祝愿,想必是哪位被自己遗忘的故人吧。与其纠结其来源,不如抓紧复习,不负期望,以作遥谢。
两个多小时过去,宿舍楼的灯光在一小时前已准时关闭,陈渚清借着台灯撑到现在,已止不住困意的侵袭,关掉灯便很快地入睡,而那木盒则被放在了枕头旁。
梦,来了。
冰冷的谷风在耳边狂乱地呼啸,吹袭在衣着单薄的陈渚清身上。
以往,陈渚清的视角都被雾所遮挡,风时而吹开一角方才隐约看见周围群山的轮廓。除了有限的视觉外,没有听觉和触觉,那阴森的迷雾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压抑和恐惧。
这一次,亲身驻于雾中。双眼在手的遮挡下艰难保持睁开,浓雾夹带的大量水汽把衣服打得半湿。
溪流?透过风声,陈渚清仿佛听见淙淙水声。试着挪动赤裸的脚,沙砾作响,也不知要走向何方。
每一个漫无方向的脚步都不得不与凛冽的谷风作对抗,切肤之寒犹可忍耐,无处觅归只谓绝望。
陈渚清只能期望下一步是踏踏实实的地面,而不是落入深渊,尸骨无存,或是坠入汹涌暗流,在地下某个深潭作鱼虾食。
往远离溪流的方向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一片草地,最终倒下蜷缩在了一棵树下的背风处,可四处肆虐的风下何言背风,全身无处不是撕裂的痛感。
陈渚清的双脚早已没有知觉,身体各处变得僵硬,麻木无感。
我,要死了吧……
颤抖,蜷缩,睡去。
往事走马观花,感伤不止,遗恨绵绵。
在意识弥留之际,陈渚清又仿佛在风中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笛音。
风,也会吹奏吗……
彻底失去感知的陈渚清再次醒来时已是曦晨,鸟雀之鸣不绝于耳,动弹的手脚,后背触地的冰凉提醒自己还活着。
正当陈渚清要睁开眼看自己身在何处时,一只鸟扑腾着翅膀直直地朝自己的脸上飞来。
鸟喙正中额中。
“嘶~,”突从床上坐起,陈渚清捂着自己的额头,那是真实的疼痛感,“呼~~”可朝额头疼痛的地方摸去并无伤口,也无红肿。
长舒一口气,陈渚清发现自己的身上出了一层虚汗,比往常要厉害些,而且全身各处都能感到轻微的酸痛。
陈渚清望向檀木盒,是它的缘故,还是那块石头。
从水壶喝了几口冷水缓解干喉后,陈渚清坐在床边微微地喘气。
是假的吗?可这真实的痛感又是什么。
是真的吗?未被自己声响弄醒的舍友仍在梦乡,熟悉的呼噜声证实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几点了?
打开阳台的门,外头天还未亮,陈渚清估摸着应是六点左右,对面女生宿舍的阳台已有人在洗漱早读。
清晨吹拂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可比起梦中的深寒,再是温柔不过。
静谧,是灰黑、朱红、淡紫交汇的远方的天际;喧杂,是发动的机器、轧过地面的推车和朗读的学生。周遭的一切正随着日出开始启动、运作。
既然提前起来,就早点洗漱完去教室吧。
高考后的未来,有答案等着自己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