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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此种种,哪怕是见过本村惨状的侠安也被说得脊背发凉,可芾真的脸上却一直是平淡如水。

此刻,二人行走在笔锋山以南的山路上,刚经过了一处废弃的匪窝。

“这是第三个了吧,就连土匪都活不下去了吗,这两天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侠安叹道,入山前所经之处田亩荒芜,无人的鬼村遍地唯听风声,而此处水汽滋盛却也不见隐归,仿若这群山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加紧赶路吧,我们快到了。”芾真道。

往山脉深处又过几个时辰,能见度逐渐在降低,加之天色晚沉,芾真观察了一下四周,决定在一块突出的岩壁之下过夜。

篝火燃起,两人恰如出发的那一夜,在火前吃着面饼。

“我们明天就能到了吧?”侠安问道。

“嗯……”

“你说你们是夜里逃避追捕一路到了那里,醒来的时候又是在一处樵屋,你怎么清楚去那的路呢,这里那么多山路和野径,看上去交错迂回,你却能带着我一直向前走……”

“……”芾真停下了进食却没有说话。

“你真的叫芾真吗,我一直想问。”

芾真抬起眼又望向火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那你说的那些故事……”

“那不是什么故事……”芾真打断了侠安的问话,“那些事都一件件真实地发生过,而对于你来说,你不该是以这样的原由回到这里……”

话毕无言,今夜,侠安枕着群山睡下了,睡得比他想象地要安稳。

……

第二日一早,两人继续朝着鬼狼林进发,此刻的二人已身在秦岭北坡深处了。

愈深的雾气下步步难行,芾真捡来一根长棍,与侠安分执前后以免迷失,穿行间,清晨的寒露已将两人打湿。

不知走了多久,芾真突然停了下来,阴冷的山风将浓雾暂时拨开,侠安看清了,二人正处在一处谷地中。

“我们到了。”

侠安:“到了?”

“我记得这块石头,当时牛三就坐在这上面,还有那水声……”芾真摸着石头说道:“再往前走就是鬼狼林了。”

侠安的心跳加快,这与梦中的场景很相似,自己却说不出来有哪处不同。

“继续往前走吧,你一个人。”芾真说道。

“你不和我一起吗?”侠安道,“你怕了?”

“就当我害怕了吧。”芾真笑道。

侠安握着拳,踌躇着,他不确定前方有什么等着自己,白狼?仙女?还是无一物……

“不行!你和我一起走,万一里面什么都没有,你跑了我找谁算账!”

“要跑的话我还用等到这个时候吗,如果你非要拉我一起,那就在这里杀了我吧。”芾真淡然道。

侠安不语,芾真接着说:“你真的想过杀了我,但现在我已经感觉不到……”

“嘁……”

伫立在雾中,侠安眉眼一低,他有很多的话想说,这一路惊骇震怖,如梦一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

“如果我出不来,你把这块石头带回去。”

侠安把红石交给芾真,而后径直朝着前方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雾中。

……

向前走不久,侠安果然没入了一片树林当中,奇怪的是,进入树林后,耳畔的水声便听不见了,也没有所谓诡秘的身影穿梭在林中。

继续前行走出树林,视野明亮了许多,而此处果如芾真所言,一片花海映入眼帘,低矮的七彩小花盛开在这朦胧的地界,不同于侠安见过的任何花朵。

出于谨慎,自己仍是蹑着脚,尽量避免踩到这些花。

走到花海中间,侠安放眼四周,未见其他任何活物,芾真口中的白狼在哪?莫不是被那仙女收了去……

侠安朝着四方大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神仙?!请您现身!帮帮我!”

“请您显灵!开开眼吧!”

……

“帮我救救月容……”

“娘……爹……巧丹……”

……

积压的情感终于泄出,侠安的喊叫由恳切、渴望与期盼转作失望、自责和内疚,背井离乡近一月,这一声声得不到回应的呐喊讥讽着自己的徒劳、天真和痴妄,如此可笑,如此可悲,如此可怜。

侠安抱着头瘫坐在地上,忽而莫名感受到来自身后的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猛一转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对面的树林……

侠安站起身来,一步步地走入其中,而雾气再度簇涌。

这片森林似乎没有边际,侠安感觉在原地打转了许久,索性不顾地狂奔,不成想竟冲出了这迷障。

水声再次出现,而此处也非那片花海。

从踏出的那一步起,侠安便无比确认这就是自己的梦境所在,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多少次午夜的醒来,多少次爹娘的安抚,二十多年了,自己终于来到了梦中的虚幻。

“你一定在这里!”

“你救了他们,让他带我到这,现在我就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出来?!”

“出来——”

依旧没有回应……

侠安发了疯地嘶吼、踢踹,挥拳舞脚,

“为什么……为什么!”

仰天长啸,雾隐中,侠安瞧见山体之上有建筑耸立,除了神仙谁还会在这里隐居?

侠安重拾希望,想找到通往那建筑的路,走到尽头却只有峭立的岩壁,当侠安贴近岩壁,似乎有水声从山体内部传来。

此路不通,侠安便想着原道而回另行寻路,忽然间,侠安扶着岩壁的手落了个空,整个身体向山内摔落。

不明所以的侠安看着眼前的洞天,不知何来的光源将山内照亮,这岩山内部从上到下竟被掏空,一条大河流淌其中,平静的表面下却是一股急流。

侠安转过身后触碰岩壁,眼见自己的手没入岩石当中,急忙收了回来。

在幻象的岩壁内外穿梭了一个来回,侠安沿河边的小道行走,转过弯,一个水潭出现眼前。

水潭之中有一石台,有数个如流光精魄般的物体萦绕在一高悬的晶体旁。

侠安曾听到过许多令人神往的仙侠故事,如今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能够进入到这玄幻的地境,这莫不是那仙人修炼的洞府?

踏上通往石台的路,那散发着神秘光芒的晶体就凌空在头上,而还没等侠安设想好下一刻会发生的事,围绕在晶体旁的一个精魄如掣电般穿入了侠安身体。

剜心彻骨的痛瞬间让侠安失去了瘫倒蜷缩在石台上,一股被释放的力量在游窜,试图在身体的每一处倾泻而出,这种痛让他感觉自己随时会死去,除此之外,一段超越侠安认知的记忆也被释放而出。

不过侠安有时间去辨识这些荒诞的画面,因此此时他已经昏过去了。

随着那精魄一同落下的木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侠安身旁,其上刻着两字:望昭。

……

阳光在侵占浓雾

花叶送走沉重的露

颜色重逢被隔断的光束

河流裹着萧萧落叶从石下奔出

没人知道它的源头

樵屋迎来了一堆砍好的枯木

穷极凶恶的土匪赶在劫道的路上

不放过每一个奔忙的生计

千年的爱恨

便是如此的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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