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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真是挑错了时候。”老四戏笑道,侠安离开的当天,文铁山就派他窥视二人的去处,而第二天就出城不知所踪,显然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投奔远亲。

“我还没问呢!你们为什么会被抓起来,为什么连我一起……”

只见老四以手发出特殊的响声,从牢壁那头得到回应后,便靠在墙边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侠安,“……你与我们一起进的城,你说呢?”

“这怎么可能!如果真是那样,你们也不会蠢到这样做让别人发现,何况是在官府门口!”侠安得知后自然惊愕不已,但他首先意识到的是,如按老四所言,自己在山体内足足昏睡了近两日,也难怪芾真离开,在他看来自己大概是出不来了。

“副总镖头,有人说你蠢到家了,我是该反驳他?”老四歪着头大声道。

而这次,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在狱卒的警告下,老四压了压音量接着道,“镖局总库每时每刻都有人值守,每天也都会验看,当然,如果是我们的人被收买了就另当别论;掌管镖单的是总镖头心腹,我不熟,不过他若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我也不意外,被偷走了也说不定;想不到的是,我们文镖头贴身的那份镖单竟然也不见了。”

“到底是谁想要栽赃给你们?”

“你问我,我问谁?隆兴镖局行镖十几年了,能没有仇家吗,若果真是栽赃,何必冒杀头的罪大费周章。”

“有没有可能就是你们总镖头干的?”侠安小心问道。

“难道下场会有不同吗?”

“等等,你…你刚才说杀头?!”侠安突然反应过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进城一趟竟卷入杀身之祸,这算什么事……

“百姓得知必定群情激愤,就算有疑点,为平息民怨,我们和隆兴镖局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莺红在一旁低沉地说道。

“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啊!”侠安双目飘忽惶恐,“我们跑吧?”

“跑?怎么跑?还是说,越狱?”

忧惧之下,侠安向老四传达了这一大胆的意图,如今的他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足以破开牢门,制服狱卒。

他的想法与老四不谋而合,面对这荒唐的死罪,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发难的是,想要越狱,光冲出监牢远远不够,如何出城才是最大的问题,更何况在不间断的严密看守下,他们连牢房都出不去。

老四转头瞥了一眼挂在牢门上冰冷沉重的黑锁,“这牢房里不止一个蠢人。”

……

晚间,康延年同狱卒带着上好的饭菜到来。

康延年没有理会侠安等人,径直走向了文铁山单独所在的牢房。

“文镖头,请吧。”康延年屏退左右,道,“我是来告诉你,俞先翎已经在狱中服毒自尽了。”

文铁山听罢忽地一怔,俞先翎不是别人,正是隆兴镖局的总镖头,“康大人的耳目真不少,丰都的消息能如此快传到你的耳中。”

“哈哈哈,文镖头说笑了。可是不是自尽本官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好在他已经写下了供状。”康延年似有所指。

“既然有供状,抓人便是。”文铁山道。

“他供出的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人。”

“照康大人所言,隆兴镖局背后还有人指使了?”

“文镖头心中自明。”

“我不知有谁指使。”

“而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很难有活路。你我都知道刘兆元才是幕后主使,隆兴镖局与你已成弃子,你只要供出刘兆元,或可免去一死,不至于落得俞先翎的下场。”

“……”

沉默片刻,文铁山说道:“当初在江南,他就不该救你。”

“对一个卖国贼有何恩情可谈?”

“那你又何以想许诺一个卖国贼的手下?”

“刘兆元迟早身死清狗之手,你们这些余党还能避的了祸患吗?!”康延年的语气急切了许多。

“康大人到底是嫌文某这份功劳太小。”

……

对谈不欢而散。

康延年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但他也拿不出更多筹码了,说完便准备离开。

这边老四对这生平第一餐牢饭吃得津津有味,而在发酵的恐惧中煎熬已久的侠安眼见康延年的离去,慌恐到了极点。

“我没罪!放我出去!我没罪!!”

侠安的吼叫没能让康延年回头,只是打手势让狱卒好好地“照顾”他。

就在狱卒紧逼之时,侠安在手中凝聚力量,隔着牢房的木栏朝一名狱卒的腹部击去。

随着一声惨叫,那名狱卒在对面的牢门下昏死了过去。

“你找死!”另一名狱卒提棍怒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仍未走出监牢的康延年。

又两下,侠安击昏了另一狱卒,破开了牢门。

老四与两名女镖师上一刻还在面面相觑,这时已心意通合,眼下只得顺势而为。

他们冲出牢门后,侠安已转眼击破了文铁山等人的牢门,与赶来的康延年几人相持对峙。

“大胆!全部拿下!”康延年发令道。

不顾后果地出手多次,侠安此时表情挣扎,低身护着作痛的手。

文铁山对众人说道:“尽快解决。”

狭路相逢,可那些拿着武器刑具的狱卒根本不是一众镖师的对手,在其他被关押囚犯的哄闹下,几个镖师三拳两脚将他们尽数打昏,以防他们唤人阻拦。

取回被缴押的物件,众人跑出监牢大门,而外头已是夜晚,解决了门口的狱卒,锁住大门后,众人开始商量起接下来的逃跑计划。

“深藏不露啊,不过你那是什么招式?”老四说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下城门大概已经关闭,强闯城门并不明智,而商中城墙高不过数丈,如果有绳索铁钩,我们可潜至城墙底下翻越。”

“这好办,这些东西牢房里应该都有,我回去拿,你们在周围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东西,最好把吃的也带上。”莺红道。

“我和你一起去。”

一番搜寻,众人带上工具趁着夜色一路潜行,所幸商中人口凋敝,巡逻宵禁的衙役聊胜于无,如是换做南方的大城市,他们甚至会在主要街道设置卡口,严格审查夜行之人。

这一路异常顺畅,还未等康延年等人醒来,一行人已然越过了商中城墙。

……

借着月色,侠安他们摸索到了一无人的村庄,在一间房屋内燃起了微弱的火光。

“多谢,侠安兄弟。”文铁山诚恳地答谢道,连同其他镖师。

“刚才你使的是什么,一拳过去就把狱卒打飞,还把门打烂了。”老四问道。

侠安也不遮掩,把此前的梦幻经历一一道出,众人自是一番惊奇。

文铁山向来不信鬼神之说,道法之术,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世间竟真有这等奇事……”

“你再没见过他了吗?”老四问起芾真的下落。

“没有……”

“那个叫月容的女孩,你觉得她还活着吗?”兰卿低声道,在她心里,那女孩即便还留存性命,也早已被一众禽兽玷污羞辱,深陷绝望的泥潭。

“我不知道,所以我必须赶回去,我爹,我妹妹也都在等我回去,所以我才动手把那些官差……”侠安说着情绪渐渐激动。

“人之常情。”文铁山安抚道,“如果不是我们,你也不至如此。”

“你们到底为什么被抓?”

文铁山眉头微蹙,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从我得知俞先翎的死讯时,我已能大致猜出此事的来龙去脉了,康延年说的不错……”

“俞先翎是谁?”侠安问道。

“隆兴镖局如今的大当家,总镖头。”

文铁山接着说道:“而在隆兴镖局背后的是当朝大官刘兆元,刘兆元的品位虽然不及一众满人,但作为汉人,却能掌控一部分东南道的盐铁买卖,这在汉人官僚里是极其权重的存在;而刘兆元之所以有这样的权势完全得益于当初清兵南下时献坚城出降,并且帮助满人屠戮镇压我们汉人,我不妨直说,他就是一个国贼。”

“我不太明白。”侠安说道。

沉默片刻,文铁山继续讲述起了故事。

在刘兆元手下,曾经有一个自号血虎的人,专门替他清除昔日的仇家、异己,哪怕是老弱妇孺也不曾放过,称得上是恶贯满盈,到后来,刘兆元更在乎敛财了,于是让血虎和其他手下改名换姓,成立了一家镖局,说是镖局,其实一开始也没少做杀人越货的勾当,直到有一天,血虎厌倦了那样的日子,这倒也无谓,刘兆元依旧在不断做大的镖局中获利。

而再后来,那些满人想要瓦解刘兆元培植的党羽和他的根基,他便重新召集了当初为他做事的人,可血虎已不愿再回到从前的刀身浸血,刘兆元便让另一个人上位替代了血虎,当了镖局的总镖头,那个人就是俞先翎。

显而易见,文铁山口中的血虎便是他自己,一旁的老四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就听说文铁山从前无恶不作,杀人如麻。

然而文铁山说了这么多,侠安也没能从中看出与眼下的联系。

“听我说完。”文铁山道,“俞先翎替代我担任隆兴镖局的大当家,自然成为了刘兆元在外的暗箭,伪造起火,偷盗官粮应当就是刘兆元给他下的命令。”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侠安问道。

“此前南下筹措粮饷的人选本该是刘兆元,可朝廷最后却选择了与他政见不合的胡忠明,其中意味他不会觉察不到,失火一案后,胡忠明很快便以多项罪名被处死了。”

“如此一来,刘兆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因为我们导致事情败露后,为防俞先翎泄密,又另派人杀了他。”兰卿道。

“不错,我所知隆兴镖局的意外起火应该也是刘兆元为销毁来往信件所做的。”

“这么说,委托你来走这趟镖的人必定是知道真相了,而且他还能盗走所有与他有关的单契,在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简单。”

而随后,文铁山说出了一句让众人无比震惊的话,“那人是谁暂且不论,但他交给我的东西,也就是让我们在官府门前解镖的字契上,有刘兆元与我联系的暗记。”

“什么?!”老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他这不是自己揭发自己吗?!”侠安同样疑惑道。

“那暗记只有我和刘兆元知悉,因此我可以断言,委托这趟镖的人定是受了刘兆元的指使。”文铁山神情黯然道。

“他想要除掉你和俞先翎?”老四稍微收起他轻浮的性子分析局势,“嗯……还有一种可能,放火盗粮一事并非刘兆元指使,而是俞先翎自作主张的邀功之举,此举虽然暗合了刘兆元之意,却让他觉得俞先翎不是一个好掌控的杀手,因而起了杀心,同时除掉一个不再听命的你。”

“的确有可能。”文铁山道,“不过这样一来整个隆兴镖局都要一同葬送,如此大的代价,他……”

“那刘兆元就不怕你们告发他吗?”侠安问道。

“刘兆元与我都是用暗记往来,一个老狐狸怎会轻易留下把柄。”

“不管怎么说,我们逃出来已经不可能还自己清白了,不如想想下面的打算,官府的人马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老四道。

“隆兴镖局还有很多人因为我入了冤狱,我意……在通缉告示传到之前潜回丰都。”

“你疯了?你还想回去?你指望他救你两次吗?”

“就算不理会其他被连累的人,兰卿她爹我们也能放弃吗?我一个人回去,可我们身无分文……或许我们可以先回平州。”

“你跟了刘兆元二十多年一样被他视为弃子,你就这么信得过刘寤生?”

“如果连他都出卖我,那就是我的命了。对了,唐兄弟,你如何打算?”

“我现在只想快点赶回村子……”

“这样吧,我们先到平州,我一人入城,如若无事便暂时留在平州,之后再由你们自己安排去处;至于侠安兄弟,你就同我一道南下。事不宜迟,起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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