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溅在他的身上，他所能做的，就是帮他闭上眼。

他同样惊异于刻有铭文的弩箭，这些古老的文字似乎使这些弩箭变得更为锋利，但神族军队实在太多，不过一刻，所有的铭文弩箭便已经告罄，剩下的只有普通的青铜箭甚至石箭，而逼近的敌人却不见减少。

他作为预备队早已加入战场，饶是如此，仍然抵挡不住神族军队的攻势，没有铭文箭的加持，人族几乎不能对神族造成伤害，几个神族士兵已经爬上城墙，虽然已经被群攻致死，当然，人族付出了更多的生命。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以铁剑护住周身，极目远眺，望见旌旗招展，一个身穿厚甲的将军隐隐坐在华盖之下，旁边两排士兵持长戟而立，指点挥斥。

擒贼先擒王。

裴风决定冒一次险，他招呼章翼，遥指麾盖之下的敌军指挥。

“杀了他，可以解围！”

章翼用正用长矛拨开羽箭，左挥右舞，引下天雷，落在正在爬城的神族士兵身上，神族士兵躲闪不及，随即落下城去。

“怎么去？”

怎么去？城下千军万马，不见任何可以突围的迹象，更兼羽箭如飞蝗，稍有不慎，便要丧命。

“锈剑，锈剑，助我一程。”

锈剑从城上飞下，直直刺在一个骑兵身上，随即转向左边，又将一个骑兵刺下马。

“章翼，上马！”

裴风从城上一跃而下，锈剑飞舞，挡住来箭，稳稳落在马上。

章翼也跃下城，在裴风铁剑掩护下骑上战马。

古来成大事者，莫不身陷险境，虽千万人而往矣，是大勇也。

他们策马迂回至左翼，挡者身死，来者殒命，眼见敌人越聚越多，虽然有锈剑护身，暂时没有受伤的风险，但也一时脱身不得。

“跟我来！”

章翼却冲在裴风前头，他已经看见了将军的麾盖，大军已至城下，身边只有亲随护卫，此时不取其项上人头，更待何时？

章翼如同天神下凡，手中长矛风雷声动，闪电环绕，看来他已经觉醒了风雷之力，一般神族已经抵挡他不住。

裴风在后以双剑为章翼抵住来箭，并斩杀了几个突袭的士兵，顷刻之间，两人已至麾盖之前，戟士举戟护卫，却皆被锈剑斩断，章翼大喝，惊雷伴以狂风之声，只听得一声巨响，随即寂然无声。

将军岿然不动，一柄长刀飞出，速度之迅捷，力道之刚猛，裴风连忙以双剑阻挡，也仅仅使其偏离方向，长刀如雪，伴以疾风之声，从章翼心口左侧直穿而过，开了一个大口，复又砍在裴风右肩之上，血流不止。

裴风不知所措，章翼面色苍白，众戟士亦是大惊失色，而麾盖之下，将军早已经没了气息。

难道这一刀是靠血祭击出的？

不及多想，裴风以锈剑割下其项上头颅，纵马沿战场狂奔，大声呼喊。

“贼将已死！贼将已死！”

众神族士兵遥遥望见自己统帅的头颅挂在一柄飞剑上，下面，是策马奔腾的两个负伤的年轻人。

正在大骇之际，城门大开，一群黑牛从城门冲出，双角缚以刀刃，牛尾系有麻绳，麻绳浇油，燃以烈火，众黑牛狂奔不止，瞬息之间，便将神族军团阵脚冲乱。

墨阳子亦领黑衣弟子冲出，结成严密楔形阵列，趁神族军队措手不及之际，左冲右突，威不可挡。

神族军队军心大溃，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自相践踏，连日的行军已经使他们极为疲惫，久攻不下的城池更消磨了他们的耐心，现在主帅已死，他们就再没有攻下这座城池的信心了。

“退军！”有人大喊，不知是神族军队众传出还是黑衣人传出，神族军队最后一点作战的勇气也被耗尽了，兵败如山倒，即便督战队砍杀几个跑得快的逃兵，也没有挽回颓势，甚至几人被逃兵格斗而死。

歼敌甚众，缴获极多，但是无论怎么寻找，都寻不到裴风章翼的踪迹。

日暮西山，第七拨巡逻队也回来了。

“报，无二人踪迹。”巡逻兵神色黯然。

“再找，直到找到为止！”从未有人见过墨阳子如此动容，“等等，我亲自去！”

大弟子高不妄接过铁杖。“我回来之前，你代管城中军务。”

黑衣隐没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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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风将章翼抱下马，他面无血色，气若游丝，一个生龙活虎的大汉，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当时那一刀若是再偏一点，章翼恐怕就要命丧当场。

裴风将衣物撕成条状，包在章翼伤口上，但殷殷红血迅速将布条浸没，虽然他的伤口也十分疼痛，但比起将要丧友的心痛，还是太轻了些。

“什么人！”

铁剑飞起，奔向声响之处，但听当啷一声，铁剑竟被格开。

“就是他！就是这小子杀了我们陈将军！”

裴风听到旁边人越来越多，月光之下，隐隐可以看见闪着寒光的铠甲和兵刃。

“兄弟们，咱们都是逃兵，要是回去不免一死，杀了这两个小子，取他们项上人头回去邀功，或许还能还条性命！”

应和声此起彼伏，但却无人敢向前。

当时谁都看见了，这两个年轻人是怎么在万军之中突围的，心中皆有些忌惮。

“这两个人受了重伤，咱们乱刀砍死了他们！”

一柄大刀朝裴风头颅处落下，铁剑飞起，格开一刀，随即锈剑出鞘，将落刀者刺死。

裴风感觉到真气正一点一点从身体中流失，能挡开这一刀，恐怕下一刀就没有办法了。

他用手探探章翼鼻孔，发现气息比刚才更弱了。

“罢了，罢了，好兄弟，我们今天就要一起葬在这里了。”

他仅仅抱住章翼，唯恐落下的刀刃砍到章翼身上，静静等待死亡将他们带走。

突然后脑感觉被人猛击一下，晕倒在地。

次日清晨，裴风发现自己和章翼正趴在一条秃毛驴身上，一颤一颤，正走在山路上。

他赶忙去看章翼伤情，发现伤口已被封好，面色转为红润。

“小娃娃，你说你不好好赶路，偏要去逞什么英雄，看看，吃亏了不是？”

老人叼着一根草，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