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到来,天际染成一片火红,弗洛林找到了一处靠着湖泊边的平坦草地,结束了永无止境地被大树环绕的旅途。弗洛林拿出水袋去湖边取水,莱利则试着在草地上生火。
好不容易冒出火苗,莱利赶紧吹风,随着火焰升起并越来越大,莱利再将零散的树枝加入。大功告成后,莱利走到一旁的空地,拿起腰间‘晨风’进行劈砍的基本练习。
无意间,莱利看到了靠在树旁的银色长矛。长矛独立于树下,显得十分孤傲。弗洛林一直都是这样放置长矛,黑马则随着长矛位置的变化而改变活动范围,此刻正在树边吃着杂草。银矛、黑马、绿树,本该不和谐的场景此刻出现在莱利眼中,却能让他感受到三者产生的某种细微的共鸣,
弗洛林注意到了莱利好奇的眼神,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走向树旁,眼神落于长矛之上。那只是一根普通的长矛,是弗洛林从矛之都萨瑞肯带回的武器,质地精良、手感扎实,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点。
但它是我的矛,这就是它的特点。
弗洛林如此想到,带着莫名的自信,意气风发地拿起长矛,将其执于右手横握。向迈出三步,弗罗林左手握于矛尾,躬身将长矛向内回转半圈蓄势,而后以大斧陷阵之势极速上挑,碎叶破土,攻势却未停歇。矛至最高处后,弗洛林双手再度发力,转腕向下猛劈长矛,待其横于地面,却又收力将长矛悬停在空中,矛尖微颤,落叶四散。紧接着,弗罗林右手后收长矛,同时左手前握,而后,银白矛尖如闪光般在空中爆开。矛刃两面交叉劈砍、来回肆虐,莱利在旁只觉眼花缭乱,甚至有些刺目。
银光乍现之后,弗洛林起身收矛,左臂伸直向前,右手反手将长矛后置,侧身向前一投。长矛急速刺入前方的树干,紧接着,一柄飞斧几乎是在同时砍在了长矛上方。莱利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弗洛林左手的动作,斧头就已经劈入树干之中。
弗洛林站直,上下拍了拍双手。此刻的他精神饱满,仅仅是因为一时之念而起的动作,却有一种人矛合一的感觉。
弗洛林走到树旁取下长矛和飞斧,莱利也跟了过来。
树上留下两道深痕,莱利注意力却放在弗洛林手上的飞斧,“这柄斧头怎么这么弯曲,它的大小甚至比我的‘晨风’还小上不少。”
弗洛林用手抚摸着树干,在心中默念声抱歉,然后说道:“这是我设计的飞斧,从斧刃下方开始弯曲,到斧柄处则直接用弧形处理,斧刃则是以弯月的形象设计,二者交接处留有半圆缺口,方便单指提起。”弗洛林一边介绍,一边用手指向飞斧对应的位置,“制作则交给我们家族的铁匠。家族中的老人听到这事差点把我逐出家门,本来一共有二十柄,最后只有六柄保存拉下来,其他的都回炉成铁水了。”
弗洛林解开纽扣,向莱利展示藏于皮甲内侧的两柄飞斧以及腰间一侧重叠放置的另外三柄飞斧,然后弗洛林将手中飞斧递给莱利,莱利双手接下放置于手心,细细感受其重量,“它真的很轻。”莱利不由得感叹道,将其单手握住,准备向前方大树投出。
弗洛林挡在了莱利身前,莱利则收回动作,不解地望着弗洛林。
“首先,你这样投掷的动作幅度太大,速度不快还容易被人察觉。其次尽量不要对着树练习,万物有灵,更何况这里是郊西森林深处,是战神的栖息地。”弗洛林纠正道。
“那叔叔你是怎样练习的?”顺着话题,莱利好奇地问道。
“我不怎么练习,一般都能快速地熟练掌握。”弗罗林露出有些窘迫的笑容,“但却总是难以达到极致。”
“嗯,但是叔叔,只要稍加练习的话,我相信你能做得更好。”莱利诚恳地说道。
“可能吧,但是我不太愿意着手于一件事太久,倒像是个孩子一样浮躁不已,热衷于尝试不同的新鲜事物。和莱利你比起来,我真是自惭形秽。”弗洛林也诉说着自己心中所想,已然没有把莱利单纯地当作小孩子对待。
“有着想要变强的理由真的很让人羡慕,不像我,只能原地腐烂,在时光的流逝之中,被过去不起眼的对手们一个个的超越。”弗洛林并没有将后面这句话说出口,想到每天醒来后混沌、空洞的沉思,弗洛林真的很想在其中抓住一些东西为己所用。但到最后,却只剩下逐渐消散的空白碎片,那对于弗洛林来说实在是难以理解。就像是蒙上双眼去抓空中飞舞的蝴蝶一般,弗罗林只能期待着好运的到来,期待着那蝴蝶能够恰巧飞到自己手中。
“可能这就是贪心的代价吧。”弗洛林在内心自嘲道。
莱利被夸得有些不知所措,并没有注意到弗洛林的双眼中正流露着浅浅的悲伤。
“好了,今晚吃烤鱼吧。”弗洛林调整了心态,将悲伤藏匿于暗红色眼眸的黑暗之中,深呼一口气,拿起长矛走向了湖泊。
晚饭时,莱利一口咬下鲜嫩的鱼肉,“好像还有些没熟。”
“那就多烤会吧,其实...我也不太懂烤鱼。”弗洛林有些无奈地说道,手中木棍上的鱼已经部分变得焦黑,可透过时强时弱的火焰,弗洛林还在仔细地观察着鱼的变化。
今晚没有故事会,可能是因为弗洛林在专心烤鱼,莱利也没有多说什么,除了火焰燃烧的‘嘎吱’声外,周围异常的宁静。远处的微风吹过淡蓝色湖面,给莱利带来了清凉,同时消去了一天的疲惫。莱利不禁想起了余溪中缓缓流淌的清水,二者同样清澈,且带有些许甘甜。这都得益于战神洛德克斯的恩赐,莱利心想到。
然而,林间传来的‘莎莎’声却打破了莱利的思考,弗洛林远比莱利更加敏锐,此时已经起身,警惕地注视着幽暗的树林。
今晚的月亮被乌云掩盖,火光照向树林之中,弗洛林只能透过闪烁的光影勉强观察里面的情况。
很快,一个人影走了出来。虽然陌生人带着斗篷,但弗洛林一眼就看到了不知名的来访者胸前的‘骑士’徽章:以一枚洁白的栀子花朵为中心,其后斜插着两柄细小银剑,白色的盾牌则作为底层。只有正统的、具有骑士精神的人才有资格被授予这枚‘骑士’徽章。
等到陌生人走进,微弱的光照进了亚麻斗篷之下,显露出的竟然是阴森的黑铁头盔,莱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手移至腰间斧柄。弗洛林则上前一步,与陌生人对视。来者停下脚步,头盔中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你是曼诺的兄弟吧,之前我有听说过你。”
是一位老者,弗洛林心想。“曼诺曾经有过很多兄弟,直到‘战神黄昏’之后,大部分人都选择离他而去,到现在,还能为他挺身而出的恐怕只剩下我了。”弗洛林冷淡地回应道,眼中对于来访者则是充满了警惕。
“阿德凯拉的‘骑士’曾经也有很多。”老人感慨道,“‘骑士’徽章真的十分美丽,这也是我一开始选择成为‘骑士’的理由。”老人用带有黑铁护片的残旧布手套指了指胸前的徽章,“然而一切都变了,那群背信弃义的人们玷污了‘骑士’的名号,我不敢说我是最后的‘骑士’,但也所剩无几了。”
听完老人的话后,莱利慢慢放下手臂。弗洛林却仍是面不改色,冷冷地说:“我对阿德凯拉没有好感,也不在乎那里发生的事情。”
“我奉老国王之命前来带回莱利王子,让他继承王位。”老人的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