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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若矶与一些个同僚交谈着,眼角却是瞥向位于百官前列的红门首辅,令他诧异的是,今日首辅大人不同往日的一言不发,闭目自立,相反,与同排的宰相,也就是自个的爷爷低声交谈着,面色虽然没有显露什么,却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首辅大人慕容绍宗身后便是八位红门殿士,自成一派,何家与谢家挨着,且以谢家家主谢长昇为中心,至于另外两人,乃是慕容绍宗建言陛下而入了红门,身世低微,平民百姓,一文不值,却也昂首而立,紧挨首辅大人身后,其中亲疏有别,一目了然。

何长昇生得一双鹰眼,即便已然八十多岁的高龄,依旧身材挺长,不怒自威,江湖传闻何殿士一直秘密修炼一种功法,可使人获得一种类似于“假长生”的状态,至于是否属实,知之甚少。

何晋身旁围着许多权贵,人多却不嘴杂,桓若矶不再理会同僚,转过身去,正好与何晋四目相对,只好尴尬一笑,微微低头。何晋倒是不在意,反而面带微笑,轻步走到翰林院这边,靠近桓若矶,打招呼道:“桓编修。”

桓若矶看着眼前与自己同龄的何家白玉,心中复杂,却也回礼道:“何尚书。”

“听闻翰林院的藏书中有本名为《解甲听闻录》,乃是名将白骆之所著,当今孤本,不知是否属实?“何晋不理会他人的目光,询问道。

“对也不对,“桓若矶摇头道:”这本书确是孤本,但并非真品,在翰林院中也非秘事。“

何晋略有诧异,但面色不改,继续问道:“不知可否借阅。”

桓若矶心中疑惑,你何家白玉,兵部尚书,要本藏书,遣人向我打个招呼便是,再说我也只不过捞个翰林官身,为日后仕途履历添砖加瓦罢了,这种事情理应询问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才是。

还是说投桃于自己?

“一本假孤本,内容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何尚书当真要读?”

何晋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看一遍又如何可知?”

桓若矶缓缓说道:“我府上倒是有一本较为详细的注本,乃是当初白将军随行之人所著,只可惜并未流传,数量稀少。”

“何人所著?”

“武安公。”桓若矶回道,面色平常,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何晋爽朗一笑,高声问道:“武安公一介武人,怎会著书,桓编修不要打趣于我,莫不是昨夜难眠,脑袋还是浆糊?“

桓若矶略有惊讶,自己说出武安公,本想告诉何晋自己与叶家有点牵扯,你日后八成是武安公的掣肘,现在还是不要与自己牵扯太多才是,谁知反被何晋提醒了一句。

隔墙有耳。

“何尚书说得是,但翰林藏书毕竟是宫廷贵物,我只是个正七品的小官,权微人轻,恐怕难以办全,还望见谅。”

只不过这颗李子,还不是时候报还于对方。

何晋点头,告辞回到了原本的官列中。

身旁的同僚没多想,仅当是门阀之间的客套寒暄,毕竟眼前这位正七品小官的爷爷乃是统领百官的当朝宰相。

“桓兄,今日款冬梅开,城郊有一处绝佳的赏景点,可以很好的看见款冬梅林,到时定是一片青蓝色的花海。”同僚已经开始幻想那情那景,向桓若矶发出了邀请。

若此说来,据钦天监所言,今日确是款冬梅开的日子,桓若矶内心踌躇,细细想来,已是三年有余未曾踏上钓鱼台了。

想起钓鱼台,便想起那位京城第一纨绔,想起另外一场雪。

雪大了起来。

五凤楼上钟鼓司敲响朝钟朝鼓,典礼太监将正天门缓缓开启,或许是风大的原因,门扯开的极慢,让人着急,等到宫门大开,宫中太监高声喊了句入朝,慕容绍宗与桓庭温一同迈步,百官方行。

桓若矶收回思绪,跟上了队列,晃了晃脑袋,心中懊恼,莫非昨夜当真难眠?

……

严池本已整装待发,却被兄长留住了。

兄长大严池三岁,却无官身,按理来说,严荃坐镇工部,为这位嫡长子捞一个官位,简直是轻而易举,只不过这位严尚书没有这份念想便是了。

严池回头看着儒衫男子,嬉皮笑脸道:“宗正哥哥,你要与我一同赏梅?”

严宗正温煦一笑,嘴里说着没没,慢步走到严池的跟前,问道:“去找叶公子?”

严池露出了与顾北武一般的憨笑,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严宗正让严池别着急,领着便往屋内走去。

“宗正哥哥,啥事啊,再晚些,可就跟不上生哥了。”严池性子本就急躁躁的,今日生哥不允许自己跟着,仅好与顾呆子相约,一同偷偷尾随其后,美其名曰“护驾”。

严宗正不急,这位严家嫡长子总是如此,做事不温不火,笑眯眯着,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一些与严家不对付的世家子弟,暗地给他取了个眯眯兔的怪号。

“听闻叶公子身体欠恙,可是真事?”严宗正眯眼笑问。

“至少在我们面前是没显现,况且上周还去了趟马场,不像生病。”严池回道。

严宗正眯眼,一言不发,不知是在沉思还是睡了过去,事不关己般,这也是严荃对嫡长子观感如此之差的原因之一吧。

“哥。”严池催促着。

严宗正歉声笑道:“抱歉抱歉,冬日催人眠。”

“没事我就走喽。”严池作势起身。

“最后一问,”严宗正半睁眼眸,正声问道:“倘若叶公子不再与你见面,将会如何?”

“哎呀,哥,你铁定是圣贤书读傻了,老问这种不着边的问题,我跟生哥可是打小互相踹过屁股的交情,这叫击股之交,怎么可能不理我?”

严池笑着笑着便停了下来,反而不着急出去了,背对着严宗正。

严宗正注视着弟弟的背影,即便自己不看也知道,那肯定是件令人伤心的事情了。

“哥,我可能是太傻了,”严池转身说道,声音不高,却很清楚:“你知道什么吗?“

“知道款冬梅花期结束时,那些梅花何去何从吗?“严宗正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不就凋零飘落进了晨昏湖。“

严宗正说道:“对也不对,只不过那些梅花,可不是因为渐暖而失了天时凋零的,而是自愿凋零结果了花期。”

严池头一次听闻,试探问道:“书中所讲?”

“就当是吧。”严宗正温声一笑,又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自己早与叶显生见过了,至于是何时,大概是钦天监公布款冬梅开的前两天吧。

“严先生可是问我何时死?“

“严先生可有庇护严家的后路?“

“严先生可要照拂暖袖一些,寻个好夫家。”

“严先生,倘若我死,严池可会伤心?”

那位叶公子似笑非笑,与自己一般眯眼问着。

严宗正喃喃自语道:“又送王孙去。”

【愉悦自己最为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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