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

初春，万物复苏。

深山老林处，一座破旧的茅屋映入眼帘，门前池塘零星的荷叶润着春露冒尖，而边上有位花甲老者悠然悠哉在垂钓。

“爷爷，鱼儿上钩了。”

突然一道稚嫩的孩童声，打破清晨的宁静。

闻言，老者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颊微微颤动，而后缓缓张开了深陷眼窝的双目。

“琰儿，切勿心急!”

他慈眉善目，温声安抚起孩童。

“爷爷快点，小鱼要跑了!”

他这么一说，把孩童急得小脸通红，粉嫩的小手不停指向鱼钩被拉动的位置。

“好好好!”

“爷爷听你的。”

楚雄目露柔光，随即挑起手中的鱼竿。孩童欢呼雀跃，澄澈的眸光紧紧地盯着鱼钩被回收，脑海中皆是鱼跃出水面的画面。

“啊，怎么又没有?”

而当锃亮的鱼钩被渐渐拉出水面，却是空空如也，孩童不由撒娇埋怨起来。

“都怪爷爷拉得慢，给鱼儿跑了!”楚雄放下鱼竿，耐心地哄起孩童。

“爷爷，再来一次!”

孩童小手叉腰，嘟起嘴，一副在跟鱼宣战的模样，决心不抓到不罢休。

他这般较劲的模样，惹得楚雄朗朗大笑，瞬间来了兴致，重新把鱼钩装上鱼饵，远抛出去。

爷孙两人一动一静，专注地等待鱼上钩。

不久后，远处有轻快的马蹄声疾来。楚雄并没有理会，反倒身旁的孩童奇怪般变得安静，那双明亮的眼眸，反复地朝着门外的方向瞄看，一副心事重重。

楚雄察觉出他的异常举动，关心问道：“琰儿，怎么了?”

孩童苦恼地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地回应道：“爷爷，是不是父王来了?”

“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楚雄转念一想，便大概猜出孩童惧怕的原因。

“父王他没…没有欺负我!”孩童胆胆怯怯，低头喃喃细语。

“有爷爷给你撑腰，别怕!”

楚雄的话语仿佛瞬间给孩童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的眼神不再闪闪躲躲，甚至有一些得意。

没过多久，门外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孩童瞧见他的那一刻，内心莫名惊慌，立马躲到了楚雄的身后。

而来人目光如炬，直接锁定了孩童的位置，神情严肃，道：“胆敢逃学，我看你是不是……。”

“你就这么点能耐?”

楚雄不威自怒，出言打断他。

“儿臣不敢，父王息怒!”来人见楚雄如此这般护着，心里顷刻乱了分寸。

这边有爷爷楚雄撑腰，孩童忍不住探头看了看，哪还有先前对待他那般的强势，在爷爷面前，只剩下唯唯是诺。

“琰儿，你告诉爷爷，今天是不是逃学来看爷爷?”楚雄前后态度骤变，轻声询问起孩童。

孩童一脸懵然，心虚道：“爷爷，因为上学太枯燥，我就溜出来了。”

楚雄老脸僵住，是非对错已然清清楚楚，但他也不好责怪只有五六岁的孙子。

“孩子还小，学习的东西不应局限于学堂，有点别的兴趣爱好理所当然。”

楚雄伸手拉着孩童，缓缓走向楚天，张嘴便是一套言辞说教。

“父王教训的是!”

楚天只好连连点头，内心有苦难言，当年他在孩童时代，试问有过属于自己的兴趣爱好吗?

“父王，孩儿知道错了，下次来找爷爷，一定提前告诉你。”孩童小脸委屈巴巴，诚诚恳恳地向楚天道歉。

瞧他这般“诚实”的模样，楚天敢怒不敢言，有爷爷楚雄在背后当靠山，他以后不得好好伺候这个小祖宗。

根本没等楚天回应，孩童已经道别楚雄，撒腿往外跑。

楚天脸色平和，望着那消失的娇小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也许等你长大后，就会明白到父王苛刻对你的苦衷。

“无事不登三宝殿，朝中是不是遇到棘手的大事?”

目送孩童离开后，楚雄重新回到那张木制的靠椅，此时那深邃的瞳孔有些不安的光芒浮现。

知子莫若父，他有所料定楚天绝非是为了一个逃学的孩童而亲自登门。

楚天短暂错愕，自己此行确有要事相谈，楚雄猜出亦是意料之中。毕竟在他面前，自己毫无秘密可言。

“父王，近日来，晋王朝忽然在边境屯兵数万。”

“儿臣该如何应对?”

听到这里，楚雄手中鱼竿半空稍有停住，而脸色平静如水，随之用力抛射出去。

“那楚王你有何高见?”他没有回答，却反问起楚天。

“儿臣觉着议和为重!”楚天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决定把心中想法道出。

“既然你已做出选择，又何必来问一个避世许久的老头子。”

“父王，秦叔叔的意思是寸土不让，王朝力争到底!”

楚天迟迟拿不定主意，乃因朝中主战派的官员占了大部分，而他们都曾经是父王楚雄最为器重的武将，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这些人忠诚的拥护，就没有楚王朝的诞生。

他楚天从楚雄手上接棒楚王位不过寥寥数年，根本就撼动不了楚雄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

虽然身居王位，但他走得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孩子，你可知父王为何远离朝堂，隐居山林?”

楚雄脸上动容，目光缓缓落在楚天的身上，言语间竟有一丝毫不掩饰的自豪。

“孩儿惭愧，未能参透父王的用意。”

“这么些年来，你在楚王这个位置上的所做所为，为父都看在眼里。”

“我自问，做不到!”

此话一出，楚天大为诧异，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得到楚雄的肯定。

“可曾记得，为父跟你说过楚王朝存在的意义?”

“以天下人为己任!”楚天脱口而出。

楚雄欣慰地点了点头，当初他执意要当甩手掌柜，至今为止，结果并没有朝着糟糕的方向而去。

“去吧，我相信你能很好地应对这次晋军屯兵的危机。”

楚天如醍醐灌顶，明白到父王一直以来的的用心良苦，而楚雄素来严肃的脸庞，此刻有一抹笑容浮现。

“傻孩子，我又怎能护你一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