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你这是干什么?”李春牛皱着眉头,任由叶葵扯着自己的胳膊,跟着叶葵进了厨房。
喜儿是叶葵的小名,叶葵的原来姓张,两姐妹进了叶家之后,就改姓叶,原本三爷还想将两人名也改了,叶葵哭着不肯答应,说名是娘给取的,三爷觉得葵字与亏字音相近,不喜欢,一直都就叫叶葵的小名喜儿,然后叶家上下也就跟着喊喜儿姑娘。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正好帮我打打下手,烧个火。”
叶葵让李春牛坐在灶门口的小板凳上,李春牛扭扭捏捏坐耐不住,仿佛凳子上有钉子似的。
“我回来是想问一问二爷。”李春牛站起身正要往外走,却又被叶葵扯住胳膊,李春牛只好顿住往外走的脚步,对于叶葵,这个魁梧的汉子没有一丝丝抵抗的劲头。
叶葵知道李春牛想问什么,昨日李春牛让人带话回来说晚上要在城里与赵武吃酒,即使赵武在酒桌上说了什么,李春牛也不会怀疑村外的无头尸案与林澜有关系,李春牛知道如果这件事是林澜所做,赵武找上门来,林澜一定会承认的,而且这般残忍的手法,林澜断是不会这么做的。
“习武之人,不过是比普通人多了几分力气,其余还有什么分别。普通人争强斗狠,伤了性命,免不了牢狱之灾,而江湖人兵刃相争,杀人夺命,就可以逍遥法外。
约束普通人的有律法,难道江湖的规矩就是以杀止杀?
江湖人的命也是命。”
李春牛第一次见林澜时,满身是血的林澜跪在师父面前,期待地望着师父,想要得到答案。
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很是委屈,明明是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维护普通人的江湖侠客,被几名恼羞成怒的恶徒围攻,而闻声赶来的巡城衙役,却站在一旁袖手旁观无人出手相助,眼睁睁地看着侠义人士命陨当场,然后一群恶徒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离开,无人阻拦。
而那群袖手旁观的衙役,却一脸鄙夷吐了几口唾沫道,收拾完现场就离开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些江湖人就知道打打杀杀,全死了才干净。”
那时林澜无法理解,这还是在明州城里,江湖人的命就像一颗小石子掉入平静的湖面,惊起一丝涟漪,然后了无痕迹。
“三爷还活着。”叶葵踮着脚在李春牛耳边笑吟吟地小声说了一句。
李春牛闻声瞬间全身紧绷,片刻后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转身扶着叶葵的双肩,神色激动。
“二爷亲口告诉我的。”叶葵点点头,叶葵能感受到李春牛极力压制心中的激动,昨夜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如李春牛这般神情。
“二爷有说三爷在什么地方?”李春牛想到这几年打听叶家人的下落,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前几日要不是在酒肆偶然遇见林澜,李春牛都快要接受叶家人没有人从那场大火中幸存下来的结果。
还好,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叶葵将昨夜二爷所说都一五一十与李春牛说了,叶葵知道李春牛心中的心思,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叶家应该没有几人幸存下来,不然几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二爷和三爷肯定在追查制造叶家惨案的真凶,自己作为叶家的人,当然也是责无旁贷。
“诶”
李春牛叹了一口气,神色萎靡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言不发。
朝阳徐徐升起,阳光溜下屋檐,走进院子里,林澜打开房间的门,一束阳光走进屋子里,林澜感觉身上暖洋洋的,而在另一侧屋檐下的李春牛,却感觉到有些冷。
林澜在院子里练剑,李春牛站在屋檐下默默地守着。
李春牛感觉此刻时间如此的漫长,就好像停滞了一般,看着院中闪烁剑光之中的飘逸身影,李春牛有些明白了,二爷为何常常自责,说自己是一个坏人。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两个小家伙昨天在村子里疯了一天,直到林澜练完剑才起床。两人拧着自己的“宝剑”兴致勃勃冲进院子里,没有看到林澜,只看到站在屋檐下发呆的李春牛。
“爹爹,二爷还没有起床吗?”颜儿抱着李春牛的大腿,仰着小小的脑袋,疑惑地问道。
“你们两个小懒虫这么晚才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李春牛蹲下身子,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爹爹,我也想要一把木剑。”颜儿双手搂住李春牛的脖子,趴在李春牛的怀中撒娇。
“我也是”满儿跟着附和道。
“要跟二爷的一模一样,那剑上的花纹真好看。”
看到自己闺女满眼羡慕,李春牛面露难色,做两把木剑倒是不难,半柱香就搞定了,二爷手中的木剑的,可不是寻常木头,非常罕见的铁木,质地异常坚硬,打磨起来费时费力不说,光是这木材也是难得一见。
“好,等吃完饭,爹爹就去给你找上好的木头。”李春牛宠溺地揉了揉颜儿的小脑袋,话锋一转,“不过你得告诉爹,你为什么想要学剑,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一柄刀?”
“昨天我跟哥哥在窗户后面偷偷瞧见了,二爷比赵叔厉害,我肯定要学最厉害的。”颜儿双手叉腰,兴奋地继续说道:“城里的说书先生说那些江湖侠客个个武艺高强,飞檐走壁,行侠仗义,我和哥哥也想当一个大侠,惩强扶弱,保护村子,保护爹娘。”
这几日,村里大人都不让小孩去河边玩,这群孩子平日的乐趣都少了一半,听大人说河边死人了,迟迟没有抓住凶手,昨天赵武上门找上林澜,最后朝林澜躬身行礼的场面,让颜儿两兄妹一致认为赵武抓不到坏人,是因为实力不够高,就这样两人心头的崇拜的人就变成林澜。
李春牛看看自己的闺女,这神情模样跟当年的叶葵一摸一样,又看看自己的儿子,正低着头局促地看着鞋面,李春牛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儿子为什么没有遗传叶葵半点性格。
吃过饭之后,李春牛没有去铁匠铺,在院子里给自己的宝贝闺女削木剑,铁匠铺的生意哪有自己的孩子重要,至于在铁匠铺的赵武,李春牛也不担心,早上离开时在铁匠铺留了信。两个孩子围着旁边的林澜,听林澜说外面的风物人情。
叶葵坐在茶几前,用小炉子细心地煮着茶,好几年没煮过茶了,有点手生。
好多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了,上一次还是离开叶家之前。
正当几人正在享受闲适的时光时,钟柊上门了。
“谁惹大小姐生气了。”林澜见钟柊哭丧着脸,一屁股坐在茶几上,将桌上斟好的茶,也不管是谁的,一饮而尽。
叶葵见林澜认识眼前这南疆少女,知道两人肯定是有要事相商,便拉着眼睛长在钟柊身上的两个好奇宝宝进了屋。一旁的李春牛瞥了一眼钟柊,然后自顾自削着木头,木头已经削出了剑的雏形。
“遇到一个厉害的老头,打不过,真是烦死了。”钟柊撅着嘴,满脸不高兴。
林澜住在李家村之后,清水河连续出现无头尸体,林澜本想探查一下,之前收到的威胁信,林澜不敢轻举妄动,没有摸清对方的实力,林澜不敢铤而走险,叶家已经没什么人了,林澜不敢赌,也不愿意赌。
在青阳城没有任何关系的林澜,只好让李春牛去找钟柊,让钟柊帮忙。
钟柊办事效率极高,接到林澜委托,不到两日就找到了制造无头尸案的真凶。
此刻在铁匠铺醒来的赵武要是知道一直毫无头绪的案子,不到两日就被一个女子追查到真凶,估计得怀疑人生。
钟柊这么快能找到真凶,一切得益于南疆虫蛊之术,有一种特殊的虫觅之术,可以通过现场残存的气息,追踪人的行迹,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能找到真凶。
“那老者没有伤你?”林澜见钟柊不像受伤的样子,有些疑惑道。
“没有,只是警告我不要插手。”钟柊摇了摇头,与老者交手也不过十几招,招招处于下方,钟柊明显感觉到老者有所顾忌,并未全力出手。
打又打不过,而且对方也不想动手,反正已经找到人了,也算完成林澜的委托,钟柊就上李家村来找林澜来了。
“对方什么模样?”林澜心中满是疑惑,对方既然能连杀十几人,为何对追上门的钟柊却只是警告而已。
“天太黑了,对方还蒙着脸,我怎么看得见,听对方说话的声音应该是个老头,不过下次遇见我一定能认出来。”钟柊不以为意,钟柊对自己的虫觅追踪之术,相当自信。
“这忙我是帮了,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加入我们?”
钟柊在院里溜达一圈,然后站在林澜面前,抱着双臂,笑着说道。
林澜一脸无语地看着面前一副人畜无害的钟柊,感觉自己好像找错了人。
“对方是什么人?死的又是什么人?对方为什么杀人?你查到了?”
面对林澜的四连问,钟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钟柊终究是心中底气不足,到现在为止就知道杀人的是一个老头,然后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忙算是帮了还是没有帮。
“忙了两天,肯定辛苦了,中午就留在这吃饭,喜儿的手艺可是比城里酒楼大厨的手艺还好。”
“不要以为一顿饭就打发了,这个忙我就是帮了,大不了后面再帮你查就是了。”
钟柊骄傲地仰着头,坐在林澜的躺椅的上,轻轻地摇晃着地躺椅,十分惬意。
见两人没有说完事,叶葵在从厨房端出两盘点心,放在茶几上,身后两个小家伙扯叶葵的衣袖,怯生生躲在叶葵身后,两双眼睛一直盯着衣饰怪异的钟柊,尤其是头上那一圈精致的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钟柊见两个小家伙一直盯着自己,恶作剧地从腰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只鸡蛋大的蜘蛛放在脸上,两个小家伙吓得一声大叫,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小孩子。”林澜见钟柊收起蜘蛛,拿起一小块点心放进嘴里,又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头大如斗。
“要你管,这点心味道真不错。”上一句是对林澜说的,下一句是对叶葵说的。
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叶葵,叶葵心有余悸不敢伸手去接,刚才那只蜘蛛也是从这个口袋里掏出来的。
“放心,这没毒,我自己做的药膏,防蚊虫鼠蛇之类近身的小玩意,涂上一丁点,可管三天。”
钟柊见叶葵不敢接,丧着脸耐心解释道。
不就一只小蜘蛛,有这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