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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徽手指向空中一挥,那些冰针都化成了水滴。她又扬手拨了一下琵琶,所有融化的水滴凝成一支紫色的冰箭‘向大鱼’下巴刺去,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大鱼躲闪不及那箭直愣愣的扎在它的下巴上,它吃痛张开了大嘴。

流徽以迅雷之势将一颗闪着黄色幽光的药丸弹入‘大鱼’的嘴中。紧接着‘大鱼’眼睛瞬间像是被血染过一样,完全看不到瞳仁,眼睛看起来就像两个空洞的血球。从它的身体里不断涌出黑红色的雾气,雾气中的血腥气熏得流徽用手指捂住自己的鼻子。

“还我妻命来。”大鱼的声音变得粗重而难听,让人听了就像用刀划玻璃一样难受。它一边向流徽攻来,一边发出嘶吼,那声音不再像空灵的鲸鸣更像个野兽的嚎叫。

流徽不慌不忙的抱着琵琶,向右侧一闪身,随即凌空一翻轻轻落在身后的松柏树枝头。她仿佛像一片羽毛一样轻,整棵树并没有因为她的突然降落有一点震动。

她站在树枝又扶起琵琶,这次弹的不在是十面埋伏,这回的曲子很温柔。那曲子听起来就像是流入人心的潺潺小溪,让人心里澄明宁静。曲子悠扬明媚,让人响起广阔大海。清晨的阳光染红了海面,一只鱼儿在海中沐浴着阳光。鱼儿跃起希望更接近太阳,这是它第一次从深海里出来,第一次享受光明,那种温柔的光让它沉沦。

大鱼的攻击并没有随着曲子一起缓和下来而是越来越疯狂,它所过之处血腥气越来越重,像是腐烂了很久的老鼠一样令人作呕。雾气所过之地,树木枯萎,身上滴下的雪落地也变成了妖艳危险的黑色的花。它不停的俯冲向流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锯齿状的牙,一股扑面而来的腥气险些把流徽熏吐。即使这样,她的手也没有停止,只是翻身跃起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如果不是这个世间,不是这个地点,她的一系列动作就像是凌空跳舞的仙女,动作轻柔妩媚,曲子悠然宁静。

大鱼紧跟其后,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有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大鱼张口的唾液,她的手指还是不停的拨动着琴弦一直没有停止。不管大鱼如何穷追猛打,流徽都不理,只是微微皱眉(因为太臭了),手里不紧不慢地拨弄琴弦。

流徽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不顾大鱼如何四处乱撞。她只躲避,她只是拨弄着琴弦。最后她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轻轻呼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个‘快收工了’的笑,随后平淡的轻声说:“定。”

霎时间,大鱼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抓住一样,它身边像是有无数道墙阻碍着着它,它嘶吼,它挣扎,它无济于事的向前冲而被一股巨大力量弹回来。最后它似乎突然一下没有力气了,不挣扎眼神开始越来越迷茫,身体被紫色细丝线束缚,流徽漫不经心地用手牵着那些丝线。

大鱼只觉得眼前的树林和紫雪越来越模糊,那种模糊带来了久睡初醒般的眩晕,转眼间似乎回到了两百年前它在山洞中被惊醒。

它努力的睁开双眼,看见身边卧着自己的妻梅儿。他的心像是被人用用力挤压了一样,它不知道是兴奋还是难过。它不知道是真是假,它来不及考虑,因为周身火光一片,他用翅膀轻轻拍醒身边的妻,一起飞出休眠的洞穴。

七星山不知怎得又燃起了大火,大火吞噬着山上的树林,穷凶极恶地吞噬七星山的生机,鸟兽四散,嘶鸣哀嚎。

两只大鱼呼啸而出,迅速赶到火势最旺的地方,他们盘旋于空中,扇动翅膀生出雨水。那只较小的鱼不停俯冲向下试图灭火,而空中那只紧随其后的较大的大鱼似乎突然感觉到危险气息,突然停住歇斯底里地声呼喊“宁儿。”

它不知道为什么,它只是感觉心像是突然被什么攥了一下的疼痛,它感觉到仿佛有危险。

别过去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在那小鱼俯冲向下几乎要紧贴着火焰时,地上的火像是一个移动的大章鱼一样,突然伸出无数只触角死死的把小鱼缠在其中。那小鱼在触角中不断翻身旋转拍打翅膀,可怎么都不能挣脱。

大鱼一边嘶吼一边向下冲来,就在它快靠近小鱼时,大火瞬间伸出无数条触角将它推开,与此同时还在不停的吞噬小鱼。而大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那些火焰触角死死抵住。它使劲拍打翅膀,将那些触角生生砸回去。那火接触身体的感觉很奇怪,火并不烫甚至有股刺骨的寒冷的,那股凉意像是能侵入骨髓一般让人灵魂都跟着战栗。

“宁儿,宁儿,我来救你了。”它愤怒的嘶吼,它的眼中布满了红丝,眼泪顺着鳞片留下。

“朔哥哥,你别过来,快走。”小鱼已经淹没在大火里了,只听见她的呼喊。

“梅儿,我一定能救你的。梅儿你等着我。”它声音都在颤抖,火焰触角打在它身上时留下结结实实的伤疤,疼痛和愤怒交织,血和泪融合。它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像飞蛾一样扑向大火,献祭自己的生命只为了救回她的梅儿。

它一晃身翅膀迅速收起,天空一阵刺眼白光,白光散去一位手持秀气短剑,衣袂飘飘的白衣少年凌空劈砍着不停逼近的火舌。嘴里往复念叨着“宁儿,等我。别怕。”声音颤抖着像是在安慰已经消失在火里的小鱼,也像是给自己勇气。

“雪朔,你快走,这是渊地之火。”

“雪朔,我走不了,你好好活着。”

“宁儿,我不会让人死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朔哥哥,我不能陪你了。”雪宁闭上眼,用最后一丝力气,尾巴使劲拍打地面,从大火中射出一道蓝色的幽光,那幽光像一把利剑斩断了所有阻碍它的烈火。

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我马上就要化形了,我马上就能和你手牵手并行在街头集市。可是不能了,我马上就要死了,我好害怕。我不怕死,我害怕你一个人无依无靠,我害怕你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头却心内凄凉。

雪宁顺着那撕开的裂缝深深的看了一眼白衣少年,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死死印刻在自己的灵魂里,希望来世还能记得他的模样。少年衣衫白火舌撕扯破裂,星星点点渗出蓝色的血,一向束得规规矩矩的头发从鬓间散开。

可笑的是,妖没有来世,妖不入轮回,死后没入归墟。

我走不了,我拼尽最后力气也要把你送走,她想。

那缕蓝色的幽光停到腹背受敌的少年身边,那缕蓝光依依不舍地围着大鱼转了一圈,将他身边的火舌全部抵了回去。再下一轮火舌攻上来时瞬间变成了一个漩涡,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吸进去。

“宁儿,你别丢下我。雪宁,别丢下我。”他意识到了,他的宁儿用所有的灵力撕开口子要将它送走。

“朔哥哥,永别了。”雪宁闭上眼,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涌出眼眶。

等再次醒来时,大鱼已经回到了它休息的山洞,身体下开满了蓝色的花,身上很多地方已经结痂,有些伤口像是被渊地之火侵蚀冒着浓浓的黑血。

它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它环顾四周,迷迷糊糊的,看着石瓶里枯萎的红梅,看着桌子上它为宁儿准备的衣服,衣服绣的的是白雪红梅的图案,是为了她马上化成人形准备的。

它化成人形踉踉跄跄走到石桌旁,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枯萎的梅花,脸色灰白,目光涣散愣了好一阵。他突然定了定神,从石桌上拿起药瓶胡乱给自己上了药包扎伤口。他知道只有他活着才能救梅儿,哪怕梅儿死了,他也要把她的鳛珠抢回来为她博一线生机。

他上完药止住血忍着全身疼痛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冷静片刻转身拿起斗笠进了城。他搜遍穆城都没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宁儿,连她的鳛珠的气息都没有,他慌了,他的心像是在针板上滚过一样。他来不及难过,捂着胸口缓了好一阵,最后才平和地走进茶馆。

茶馆酒楼赌场都是消息汇集之地,他走进了穆城最热闹的茶馆。然而以前客人不断的茶馆现在显得格外冷清,街上的人也显得少了许多。

雪朔只要了一壶普通的铁观音,却不喝茶只拿出一锭明晃晃的金子在茶水小二眼前一晃,打听他想知道的消息。

雪朔一手拿着茶杯假装喝茶掩饰自己的表情,另一只手在衣服内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刺进肉里,蓝色的血顺着指甲渗出,他一点也不觉的疼,这比起心里的疼简直是九牛一毛。

“客官,这事小的还真知道一点。听说呀孙总督府的独子孙少爷击祭拜完鱼神得了癔症,见人就咬呀,被咬的人也一样会得癔症。后来一位叫正阳真人的道长说那大鱼是妖孽,用妖术害了孙公子,道长在七星山上布下法阵生擒了那鱼妖。”

“那后来呢。”雪朔声音颤抖,回忆起那天的一幕幕,扭头看向窗外,窗外阳光被乌云遮住,透着股灰蒙蒙的哀伤,亦如他此时的心情。

“哦,后来,就是今日正阳道长出城做法要去杀了鱼妖。”

“在哪里。”

啪的一声雪朔将茶杯砸在桌子上。茶水四溅,小二听到客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从牙根地下挤出来的,里面充斥着杀气和冷冽。他不由得背后一凉霎那间生出冷汗,颤颤巍巍地连忙给这位穿着朴素,出手不凡的客官擦桌子上的水。

“正阳真人说...今日正午在城外..三十里的...祭台斩杀鱼妖,说哪里是古战场,有将军们的英魂可助他诛杀妖魔...”

“欸,客官...”小二只看到一阵白影从眼前飘过,刚才那个俊俏文弱白衣公子就消失在眼前了,桌子上只留下一锭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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