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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直没说话的流徽转头说了句话,雪朔心中阴霾似乎消散了许多:“雪宁的鳛珠还没有碎,我手下耳目一直在找。”

听见流徽说话,篮子里的雪鳛甚至激动地向前拱了拱:“多谢流徽大人,即使找不到知道宁儿的鳛珠没碎...”他声音似乎有些呜咽,话都没说完。

“我不过是秉公办事,差事办得好,奉禄少不了。”她指了指自己腰间的乾坤袋。“至于找鳛珠我是有事相求,我可不是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我也是有事相求。妖界都知道我的无利不起早哦”

寒云:“...”果然是自家大人,辛辛苦苦给你维持形象,你一脚就踹到了解放前。

雪鳛觉得什么不妥,甚至极其认真诚恳:“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听说雪鳛一族可以用灵石和雪石炼成寒水珠,想必你也会吧。”

“炼制寒水珠之术,在下略通晓一些。”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流徽大人,在下现在身上有伤,但半年之内一定可以练成两颗寒水珠。”

寒水珠是只有雪鳛族人才能炼制的宝物,修习水系法术之人用其练功可加速提高修为,用在炼药上也是佳品。除此之外,寒水珠还能用于阵法之中,增强阵法封印。

“虽然你帮我炼制珠,但是本祭司一向清正廉明,秉公执法。”流徽喝了口酒顿了顿,可能也被自己这番厚脸皮的说辞逗笑了,当然一旁的寒云已经嘴角开始抽搐了。“咳咳,你已经服刑两百年,还有三百年。之前也不是白城封印的,剩下的三百年也不用封印了。我们寒山狱最近人手不够,我送你去寒山狱当个狱差怎么样。”

“多谢大人”

“到了寒山狱,找寒笙要你需要的物什,遇到什么麻烦就去找寒笙。”

雪朔满脸感激全身都透露出真挚连。寒云满脸同情这个单纯的小鱼妖。

流徽嘱咐完行云流水地捏了个诀撤去雪鳛身上的禁锢,压制灵力的药也失了效。

寒云看见从篮子里窜出一道蓝色光,一个穿着白衣,衣上绣水墨图的男子立到流徽和寒云面前,他头上带着玉冠,面容清秀,皮肤在太阳光下几乎透明。他躬身行礼“多谢流徽大人,在下名叫雪朔。”

真是鱼不可貌相。

流徽都有些吃惊,调笑道:“长得不错,要不是你有家室,我非要掳回去当压寨夫君。”

面前这细皮嫩肉的小郎君确实很难和七星山上的庞然大物联系起来,不过他眼中的清澈却极其好辨认。

雪朔是个面皮薄的,耳根烧得通红,半晌没憋出句话来

流徽真是被这单纯的鱼给逗笑了,收了收刚才调戏小郎君那种登徒子的坏笑,严肃地说:“你别怕,我开玩笑的。我可是有底线的妖,干不出欺男霸女的事。”

一旁寒云再次嘴角抽搐,也不知道是谁在凡间玩一趟回了白城就上折子——建议妖市里开些青楼乐馆,赌坊戏楼,被坐隐祭司驳回后又连上三次,这事甚至都惊动了白帝,最后白帝亲批准许开了乐馆戏楼。可流徽那重点显然是青楼呀,她这几千年妖生里各族都抢着给她送妖君,她那威名哪次都把送来的妖君吓得哆哆嗦嗦的。至此多年大龄剩妖一个,就把心思动在了青楼上。

大人,你醒醒,你哪还有底线呀,你的底线似乎只有一降再降。

雪鳛用手抹了抹额头冷汗,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躬身又是一礼,讪讪地道:“在下雪鳛族雪朔以后就听二位大人调遣了。”

寒云回礼:“什么调遣不调遣的,以后就是朋友了。”

流徽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悠悠然的地张口:“我白城执法祭司寒柔收雪鳛族雪朔为寒山狱丁字号狱差”

寒柔——流徽的本名,流徽不过是她作为聆音殿主事——执法祭司的称号而已。

“你过来。”

雪朔迟疑了一下就慢慢走到流徽祭司面前,她抬起白嫩的手伸向雪朔,吓得他立刻向后躲。

流徽也不迟疑三步并两步就来到雪朔面前,指尖在雪朔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他额头上就出现了一个紫色的三瓣莲花形灵钿,坏笑一下:“想什么呢,我都说了我不欺男霸女。给你点个灵钿告诉他们你是我罩着的,到了白城没人敢欺负你。”

雪朔不好意思地答了生是。

“行了,我该送你走了。”

“是。”

流徽取下自己腰上的朱笔,在眼前画了个圈,空间像是被撕开一个洞一样,形成一个闪着紫光的漩涡。

“寒山狱差听令”

“得令”漩涡那头,一齐回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声音参差不齐,回答倒是整齐划一,甚至让人觉得那声音是一个人发出来的,因为那声音坚定且凝聚。

“雪鳛族雪朔入我寒山为差狱,以后你们要互相协助一起守好寒山。”

“是。”雪朔随着漩涡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他好可惜呀。”寒云谈了口气。

“这小孩是太傻了,他携着善意来这人间一遭,却带着满满失望离开。本想做个能救护一方的神明,偏偏被逼的快要成魔。”流徽大步向前走着。

“是呀,要不是遇到大人你。他在七星山上入魔根本没得救,其他的妖差只会杀了他。”寒云摇摇头,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不过,他还挺好看的。真是个芝兰玉树的妖君。”

“比炎风还好看?”流徽喝了口酒,斜眼笑了笑。

“自然比不得。”寒云一听炎风的名字,头上像是长蘑菇一样冒出来一对兔耳朵。

流徽终于伸出了抑制很久的罪恶之手,捏了捏寒云的小圆脸,又轻轻提了提她的耳朵“那你就别在那春心荡漾了,客栈里还有两只妖。”

回到穆城,整座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地上的雪因为雪鳛离开也全部融化,整个城内都湿漉漉的,空气中乌蒙蒙的像是布满了灰尘。

流徽捂着鼻子不让空气中那种混合着香灰纸灰和一股异香的味道窜进鼻子里。寒云则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躲避着雪融化后的水坑和地上一些摆放杂乱又似乎有规律的碎石,整个穆城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了一片泥泞的空地。

“这发生了什么?人呢?”寒云看着只剩下客栈的穆城,一夜之间一座城消失了,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心里不觉泛出凄凉。

“被那两个妖怪吃了,那俩妖怪可专吃你这种肥瘦均匀的嫩娃子,你可躲好了。嗷呜~”流徽双手举到耳朵附近作利爪状,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大人,我虽修为不济,也能分得出那对祖孙身上没有血腥气。”

确实那对祖孙身上不仅没有血腥连气妖气都很淡,甚至周身还有淡淡的佛光。整座城都没有血腥气,可是人为什么凭空消失了?寒云的兔头想成秃头可能都想不明白,只好满眼期待看向她家流徽大人。

结果一扭脸就看见流徽‘没吓到,无趣,孩子长大了脑子也长大了。’的棺材脸,寒云瞬间秒懂抱着小脸睁大眼睛:“啊,太可怕了,大人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呗。”

流徽一捻手白玉酒瓶就出现在手里,一脸无趣的抿了口酒,回手给寒云一个暴栗:“观察有长进,演技差了点,一会进穆城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大人你早知道怎么回事?”

流徽挑挑眉:“不然我为什么会提前在嘴里含了百清丹。”

寒云气鼓鼓:“那为什么不提前提醒我?”

流徽悠悠地捏了捏那张气鼓鼓的小圆脸:“我提示过,且不说你五岁就在药材堆里打滚,百毒不侵的妖界小神医。你又机敏聪明,我只是在客栈里捏你胳膊是画了个字你就能懂我意思。”

这话对寒云很受用,想想进客栈时候那句话,又想想流徽捏紧她胳膊时候在胳膊上写的字,加上刚才那份不算恭维的夸奖。

被顺毛顺舒服了,她唔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又玩起了腰间挂的荷包璎珞。

进了客栈,祖孙俩跪在佛龛下,像是在赎罪,又像是在告别。

流徽大剌剌地坐在长凳上,一条腿支在凳子上,一条腿达拉着,淡淡地:“你们这是做什么?请罪?”

“大人,老身知错了。”阿明扶着老妇人向流徽走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那张已经足够苍老的的脸上似乎皱纹更加深了,面色灰败,眼珠浑浊,显得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气。

老妇人走到流徽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盖与地磕得生响。她似乎没什么痛觉一样,就直愣愣地跪着,身后跪着的阿明想要搀扶被她一把推开。

老妇人叹了口气,眼里闪着水光,终究那温热的液体没有流下来,她低着头恹恹地开了口:“大人,下药和囚禁来往术士的事都是老身的错。老身已经将他们送出穆城了,这些事同阿明无关,阿明只是孝顺,他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老妇人的脸色已经极差了,说话气息也很虚弱,但十分镇定似乎并不惧怕面前这位白城的祭司大人,满脸都是淡然和一些奇怪的情绪,单单没有惧怕。

流徽祭司,白城执法祭司,脾气阴晴不定,做事毫无章法。前一刻笑面相迎,后一刻就能刀剑相向。面上带着笑,笑里藏着刀,前脚观音救世主,后脚就变成罗刹嗜血魔。

妖界都传言流徽曾经酒后无状直接灭了一个小妖族,还有一回莫名其妙地就拆了妖阙藏书阁。她的‘丰功伟绩’在妖族可算‘声名远扬’,她经手的案子不多,但她的传说都警醒着所有妖她是个惹不起的不定时炸弹。

‘炸弹’挑了挑眉,低声浅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摇了摇头道:“你俩先起来吧,给我讲讲为什么这么做”她扬起手示意阿明扶老妇人起来,“阿云,你记录,一会把卷宗传回聆音殿。”

按着寒云脾气她见到这种场景早就痛哭流涕替老妇人求情,但她更明白执法之时她不能插嘴,况且弱者所犯下的罪恶也是罪恶,不能因为犯罪方柔弱得到宽恕。所以寒云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声应了是,默默拿出纸笔在流徽身后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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