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擦的沙沙声音停了,一阵妖风刮过,一个人首蛇身的白衣男子立于三人面前。男子着白衣,衣服上绣着青色的竹子纹样。相貌算得上俊美,下颌硬朗,双眼眼狭长,右眼眼尾有几片时隐时现的青色鳞片,眉峰冷峻。头发披在肩膀上由一条白色发带束在脑后,如果忽略身后长长的青色蛇尾和眼角若隐若现的鳞片,这人看起来甚至有点书卷气。可眼底里又透着煞气,儒雅和煞气两者在这个人身上充满了诡异的平衡,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男子右手双指往眉心一点微微低头算是行礼,客气道:“拜见流徽祭司大人。”
流徽不免疑惑这人怎么会认识她。说起来流徽在妖界算是‘声名远扬’,但真正见过她的妖不是死得不能再死就是扣在寒山狱里。这人张口就称祭司难不成与白城内奸有勾连,此时也顾不得她多想,她面上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宠辱不惊的样子,假意回头巡视转头胡诌:“你说祭司?我还以为祭司大人再我身后,吓了我一跳。”
男子薄唇微微勾起,笑起来总有股子邪气又带着几分温和,说起来这笑容着实看着诡异:“流徽大人您不比如此吧,我们可以谈谈。”
流徽平日看着喝酒逗乐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实际上可不是个蛮干的人。且不说她不知道来者目的来者何人,她只能确定山上有她要的东西,她不想节外生枝只想拿了孟章神木就走。
流徽心里明白面前这条蛇八九不离十跟孟章神木有关系,而且这条蛇知道她的身份,可祝悠明明只查到山上有梅姬的游魂,连这座山上有这么个大蛇妖都没查到。祝悠是白城在各地的眼睛,连她都不知道这条的蛇的存在,可见这蛇妖本事不一般。
敌知己,而己不知敌,流徽很是头疼。她灿然一笑,桃花眼忽闪忽闪的好像满热情却没半点风流,流徽的眼底里总藏着着孤寂和从容,她不正经地玩笑道:“我见到俊俏郎君就喜欢开玩笑,不知公子与我有什么相谈的呀。咱们孤男寡女可是要谈婚配?”
男子见流徽一副无赖样,倒也没恼,完全没管流徽的玩笑:“流徽大人,在下叶霜白。您可愿一谈呢?”
叶霜白,梅姬的大徒弟,据说是昆仑神山上的一株灵竹,后修炼成人拜入梅姬门下。明明叶霜白早就死了,他死在了梅姬之前。
且不说面前是个蛇妖吧,叶霜白出身昆仑神山,一出生就像那天边的月一般皎洁,是高岭之花,是天边星辰,是哪怕碾入泥土中都坚韧透彻的存在。叶霜白品行高洁,温文尔雅,即使作古多年妖界还有许多爱慕之人。面前这位倒是有几分文雅气,可身上又缠着戾气与煞气,怎么看怎么也不可能是叶霜白。
可他假装叶霜白有什么目的呢?流徽不是个好糊弄的小妖精,这种低级的谎话骗不到她,那他为什么又要说谎呢?
流徽心里也是一堆问号,可是面前的局势暂时不能发作,只好随机应变,流徽莞尔:“既然有幸见到‘昆仑白霜’,我真是万幸直至,还请先生指教。”
算起来如果真的叶霜白在世,确实承受得起流徽一句‘先生指教’。面前这个冒牌货是什么路数流徽尚且不知,只能顺着话头将计就计。
这冒牌货似乎并不在意流徽对他如何态度,他兀然开口直入主题:“大人,您是来取孟章木的吧?”
流徽不置可否,心中不明白这冒牌的叶霜白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嘴角噙着笑,微微挑挑眉等他继续说。
男子见流徽没说话,倒也坦然道:“孟章木恕再下不能给您。您也知道我本该早就化作飞灰了,如今还能苟活于世便需得用孟章神木。我本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如今偷生只因为有心事未了。我无心与白城为敌,心事了却便自愿献上孟章木,若大人想现在拿走恕我不能答应。”
流徽依旧客气道:“我知道孟章木是上古真神法器,可也知道妖族无轮回,死后魂散入归墟。不知先生是用了何种法子聚魂现世呢?有何心愿未了?”流徽顿了顿,眯了眯那双桃花眼眼角噙着笑意,又解释道:“您也别多心,我也是奉了白城令来此办差。若是有法门我等能助先生一臂之力,还能带回孟章木岂不两全。”
自称叶霜白的男子苦笑,眼角的青色鳞片一闪一闪,似乎周身的戾气暴增,须臾男子才答话像是用了好长时间压制怒气一般从牙缝里挤出声来:“天地不仁,屠戮异者,尔等怎么能帮得了我?”
流徽见面前的蛇妖似乎有些不对,心内盘算着白城给的信息。白城所查到的是孟章木自从青龙神君身陨后辗转落入人间,最后被青龙神君的友人梅姬寻得。
又过千年后,叶霜白因被魔族迫害身死,梅姬救徒心切大战魔族,最后落得叶霜白死于魔族之手,梅姬重伤回到青山不久便身陨了。可梅姬的神身却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她手中的孟章神木。根据白城消息梅姬的神身就在山中与孟章木互为一体,只有通过步璃山上的阵法方可剥离二者。因着梅姬与青简和坐隐都有交情,想着将梅姬神身带回白城护送入归墟。
面前这位自称叶霜白的蛇妖就算不是叶霜白也必然和梅姬有旧,流徽便开口道:“我猜先生心愿是想复活梅姬娘娘吧。”
没想到不开口还好,流徽这句话像是踩到了男子的尾巴一样,男子一改刚刚那副强装君子的模样,眼中的戾气像是喷发一样,嘶吼道:“凭你是谁?也配提她?”
男子一挥袖,手中便多出了一把长剑,剑身极窄约一指半宽,薄如蝉翼直接指向流徽的咽喉。流徽向后侧身,脚尖微微点地躲过一击。
炎风见势将寒云推到身后,喊道;“云儿,你手山带的是赤金翎,心中默念我的名字,它会保护你。”
见男子剑招极快,招招都直抵流徽要害,流徽却不慌不忙左躲右闪,一拂袖一倾身间像是跳舞一般丝毫不回手。流徽不紧不慢地躲避,男子却步步紧逼,炎风自然不能做壁上观。他刚上前几步,流徽却一边歪头躲着长剑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吩咐道;“保护好阿云,不用过来。”
话还没说完剑便削下她鬓边的一律长发,流徽也不恼,嘴角勾着笑道:“我素来敬佩昆仑白霜,刚刚见到先生觉得您并非叶先生。如今您这把严霜用得出神入化,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严霜是叶霜白的剑,只有叶霜白可用,面前的蛇妖不论招式和这把剑都表明他就是叶霜白。可明明叶霜白是那山巅月,是那天边星,怎会变成如今满身戾气的蛇妖。流徽不想知道,也没时间知道。她能感觉到叶霜白如今的法力应该只有三四成,不然按她这不紧不慢不出招的架势早被削成肉泥了。
流徽见叶霜白没有停手的意思,又一边躲闪一边谦逊道:“晚辈深知梅姬与我白城两位祭司的旧交,若是有法子可以救梅姬娘娘,我们白城绝对会全力以赴的。”
叶霜白本来就拖着蛇尾不太灵便,听到梅姬他先是一顿,似乎在思考什么,身上的戾气似乎也减少了许多,他哑声说道:“我不相信你。”
流徽这才发现面前的叶霜白不对的地方,不仅是他这条蛇尾不对,他似乎身上有两种气息再冲杂。
魔气?流徽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她此时也顾不得思考什么徐徐图之的怀柔手段了,她宽大的袖子一甩,手在眼前一抚召出唤雪。
刀光剑影间,严霜的冷光映射在她的脸上,她却只是抱着琵琶手抚着琴弦。曲子一出,那熟悉的音律寒云一听就懂,于是拿出自己手中的春风放在嘴边和起流徽的琵琶。两种声音重合像是把叶霜白体内某根弦拨断了一般,他进攻更为猛烈直接刺向流徽的眉心。
流徽此时手上抚着琵琶,正想向后躲去,只听哐的一声,剑与枪相撞。炎风挥动长枪抵挡变幻莫测的剑招:“姐姐,我替你掠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