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不明就里的人话传的越发离谱,道是:“李管事在外寻得一高人,要杀驴作法,除周府的那邪祟之物。”
“李管事求您高抬贵手,就放过我家那傻驴吧。您身份金贵,跟一头驴子计较什么呢。若不然那盒酒菜我出五倍,阿不,十倍价钱赔偿你行吧。”一路来,慕云跟在李管事身后不断苦苦哀求。
李管事虽是油盐不进,却也是被慕云磨没了脾气,只好漠言道:“哼,这是钱能解决的事吗?这事我做不得主,到时见了老爷,你还是求他去吧,我按老爷吩咐做事。他说放过这傻驴,我自会照作。”
又面露凶相,咧嘴一笑:“若老爷不松口,到时也怨不得我心狠刀快。”
听到李管事的说辞,慕云想救下驴子,怕是在李管事这是没戏了。遂心中开始盘算怎么向周员外叫苦求情。
此时,周员外正在府上与一名苍髯大汉讨教着有关法事的众多细节。
而周府院门也早已禁闭。院中各正如火如荼地为法事做准备。
注意到院门外人声嘈杂,便有门房透过门缝去查看情况。却见是李管事一行扛着一毛驴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又回来了,遂急忙去向周员外禀报。
听到门房的禀报后,周员外心中顿时一沉。按计划本是今晚周府完成一场法事后,苍髯大汉是要连夜赶至李村,在明日天亮前进行另一场法事的。而李管事一行便是去为此事提前做准备的。
今一行人提前返回,定是生了什么变故。顾不得其他事,周员外与苍髯大汉连忙起身向院门走去,欲问清缘由。
门始一打开,周员外还未迈出门槛,李管事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声自责道:“老爷,我对不起您呀。您吩咐的事我给办砸了。”
李管事这一举动突然引得人群一阵宣论,是有不了解情况的在交互询问。
见李管事这般作态,周员外忙弯腰去搀扶:“李叔,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李管事和周员外一样出自李村,两人虽年纪差仿,但按辈分上李管事却是周员外的叔舅辈,故周员外一直称他为“李叔。”
李管事却依跪地不起,向周员外诉述缘由。
待李管事讲完,众人这才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而此时慕云心中亦有了一套说辞。
李管事刚述说完事情经过,慕云就忙跑上前抱住周员外的大腿,跪坐在地,一脸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周老爷,这事都怪我。是我没看好自家驴子,才误了您的大事。”
遂又抹了把鼻涕接着哭求道:“我知你慈悲为怀,看在那驴子一同流浪多年,相依为命的份上就发发善心,放了它吧。”
然后擦了下脸,停止了抽泣,抬头看着周员外一脸决然的说道:“若你真的要惩罚,就罚我吧。”说完,又抱着周员外的大腿嚎哭起来。
周员外被慕云这态势弄得不知所措,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颇为尴尬道:“小兄弟,先是来说话,我不杀你的驴。”
“真的。”慕云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周员外。
周员外低头慈笑着向他点头。
慕云这才用袖口擦了擦脸站了起来。
慕云这番作态,也着实让人群中的陈海林和葛轩大开眼界。听着周围人群多有人在可怜慕云,二人直觉离谱至极。心想着,若非他们了解慕云性情,怕也会如众人一般被他唬到吧。
见慕云都已经起身了,且正与周员外诉苦。仍在跪在地上的李管事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似乎已经没人再注意他了,一直跪着也不是个事儿,遂也姗姗站起身来。
又从慕云这听了一遍事情经过后,周员外愁着脸环视众人一眼后,看向苍髯大汉问道:“徐老哥,你看...”。
苍髯大汉知其要问何事,遗憾道:“明日便是初伏了,算来是赶不上时间了。看来只得再等十日后中伏了。”
见还有补救机会,周员外宽心几分,沉叹口气道:“也罢,都是天定命数。”随搀扶起李管事,“就放了它吧。”
见周员外发话,慕云忙去给驴子松绑。
李管事此时已站在了周员外身旁,心中五味杂陈,向几名汉子招手示意。
此时驴子头脚皆被捆绑吊挂着,喝过烈酒后,一路来都在酣睡,好不自在。如今被放置在地上,这才醒了过来。可怜了几名大汉,先是捉驴捆绑,又扛行一路,已是大汗淋漓,现竟还要给这冤家解绑。
周员外正欲招呼那苍髯大汉回府。却被陈海林出声留住。
陈海林走出人群作揖道:“员外当真是慈悲心肠,叫小道好生敬佩。”
“道长还有何事?”听见陈海林出声,周员外又转过身来好奇问道。
只见陈海林稽首道:“听闻贵府闹了凶异,小道不才,却也懂些辟凶法门。员外若不嫌弃,我与师弟也可帮衬一下这位大师。”
说着陈海林又向那苍髯大汉一揖:“也全当是替我这位朋友赔不是了。”
周员外看着陈海林,一时拿不定注意。心中想着若陈海林真有些本事,能搭把手也是好事。可又怕惹来苍髯大汉不满,故没有自作主张,而是扭头看向苍髯大汉,待其表态。
苍髯大汉面戴微笑,上下大量了陈海林几眼后,似颇为满意,向周员外微微点头。
“好,那就有劳两位道长了。”周员外会意欣笑着答应下来:“几位,里面请。”又招呼着几人进院。
待驴子松了绑,慕云亦领着它入入院。一旁李管事虽心中不快,却也只是瞥了一眼,并未阻拦。
看着几人都进了院后,李管事抱拳向着门前看热闹的人群歉意道:“让各位父老乡亲见笑了,现事情了结,大家就都散了吧。”
人群里有人是单纯来看热闹的,却也有人是真记得周员外平日里的恩惠,挂念着这档子事,便向着李管事喊道:“大家都记着周员外往日的好,若有用的着的地方,只管招呼一下,我们定竭力相助。”
“是呀…”人群中遂又有几人应和。
李管事也一一承谢回礼。
是夜,为给陈海林三人接风洗尘,周员外设摆晚宴。
宴席酒菜也不需再多劳烦厨师准备了,今夜法事所需贡品稍做加工烹炒便上了桌。
周员外落座主位,先是与众人一番客套:“今我周府适逢横祸,还要仰仗各位相助了。”遂起身各向那苍髯大汉和陈海林一礼。
几人亦忙起身回礼。
“我等初来此地,虽对贵府的遭遇有所耳闻,却也知之甚少。具体经过,还望周员外细说。”重新落座后,陈海林向周员外询问。
周员外叹息一声,神望回思道:“这凶事是从三年前开始闹的,每年皆是在夏至后伏天闹得最甚。说来也怪,这凶异转祸害鸡,并未对人起祸心。可毕竟也是桩祸事,故一直来也多请高人作法,然并未有果。可好巧不巧,几日前,那邪祟竟被小儿碰见,被惊吓得不轻,至今仍卧床。”
“贵公子可曾醒来过,有没有说起是遇到了什么?”陈海林急忙问道。
“这些天来,小公子确也醒来过几次。然却也因他尚年幼,心智未全,又受此惊吓。故也没道出个所以然。”那苍髯大汉一旁补充道。
陈海林听完周员外和苍髯大汉的讲述,又补充问道:“听闻李村也有这凶异作祟,不知其中有何关系。”
“嗨,我是出自李村,小有功名后又定居在这镇上,建造府院。今二处同时闹凶,应是与我有关。可细想来,平日我处事小心谨慎,也不曾犯过什么忌讳。对这凶祸发生缘由是毫无头绪。”周员外满脸愁苦道。
陈海林马上安抚道:“员外且宽心,这邪祟未曾主动伤人亦是不幸中的万幸。待宴后,我再去看看小公子的情况,或能否出力一二。”
“那就有劳道长了。”
几人由这凶异之事引起话头,谈天说地,相言甚欢。席间周员外和苍髯大汉亦多又打听陈海林来历言语,却也被其由各种籍口应付过去。
却是慕云一反常态,宴上无过多言语,只是埋头吃食。而众人关注谈论的焦点皆在陈海林和葛轩身上。也就由着他清闲了。
用过晚膳,周员外带着几人来到一处房屋,即便在这闷热夏日,这处屋子却是窗门禁闭。
走到门前,待周员外轻巧两下房门后,一丫鬟先是开了一门缝察看,待看清来人,这才打开房门向周员外请安。
堂屋内香火袅袅,摆设尽是辟邪之物,正北供奉一镂金佛像,一位中年妇人正在礼拜。见有来人,这才告拜后起身。
周员外向陈海林介绍道:“这是内人。”陈海林和葛轩遂各打一道揖道:“见过夫人。”
妇人亦合手回拜:“听仆人讲,今日府上又来了两位高人,想必便是两位道长了吧。”说着,就引几人看向里屋。屋内床上躺着一孩童,约有八九岁的样子。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似仍在昏睡。
“小儿便有劳道长费心了。”妇人又是一拜,向着陈海林说道。
陈海林遂走至床前,先是看了眼孩童脸色,这时丫鬟也已将一圆凳放置床前。陈海林便坐下为其把脉。
道门五术“山、医、命、相、卜”,医术是每位箓牒道人必修功课,亦是相对入门简单的一门功课,而陈海林也是尤长于此术。
片刻后,陈海林便其身引着众人至外间。周员外急忙近身问道:“陈道长,小儿情况如何。”
陈海林诚心道:“我观贵公子面相,应是无邪异作祟。按其脉象来,应是惊吓过度致气血紊乱,这才显得虚弱。员外请安心,我开一方子,调养几天也就好了。”
“那便好,那便好。”周员外和其夫人听道陈海林的回答后皆是松了口气。其实这几天,夫妻二人已请过几位郎中前来查看了,所言皆与陈海林说的一般。
但对于邪祟之事,郎中毕竟不是行家,夫妻几人仍担心还有隐患。而苍髯大汉又不善医术,看不出个所以然。故夫妻二人一直都挂着一颗心,如今听了陈海林的诊断才放下心来。
陈海林环视屋子一眼,又道:“如今正是夏伏天,此处门窗禁闭,气不流通,怕是对贵公子调养身体不利。”
周员外却是苦口解释道:“这也是防那邪祟的无奈之举呀,就怕它再来吓到小二。”
“这好说,我制几张符贴于各门床处,即便不能辟除那邪祟,也有驱赶警示之效。”边言语,陈海林边走至桌边招呼葛轩准备器具。
葛轩遂从竹匣中将箓笔、符纸、朱砂等物一一取出。陈海林慢提一口真气,提笔作符。片刻功夫,十余张符箓便交到了周员外手上。
看着手中符箓,周员外虽不知其真正功效怎样,依是向陈海林拜谢:“道长费心了。”
一旁那苍髯大汉看了陈海林一通操作后,却是面露惊喜,抚须含笑打量着陈海林。
慕云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姿态,在一旁袖手旁观。所幸,如晚宴上那般,也没人在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