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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哥,深夜冒昧打扰了,见谅见谅。”说着便走进了屋,翻过桌上两只酒盏各满上。

苍髯大汉姓徐,有一个与相貌不太搭的名字——彩霞。是个浪迹天涯的汉子,懂得些许捉鬼辟邪手段,路过丰林镇时,听闻了周府遭遇,毛遂自荐,来到此处。

两年来,周员外虽请了不少所谓“高人”,然多是故弄玄虚,自吹自夸之辈。花去不少钱财,然除凶之事却毫无进展。

两人初次见面时,徐彩霞便将自己的底细和些许手段告知了周员外。更是承诺,无论事成与不成,皆不收丝毫报酬。如此实诚,自赢得了周员外的好感信任。

相处几日,两人一位好善乐施,一位侠肝义胆,意气相投,相见恨晚,便以兄弟相称了。

看着已自觉落座的周员外,徐彩霞无奈摇头,推关上房门,笑道:“老弟,你是来打听那几人底细的吧。”

“由不得我不上心,这本就关系着自家孩子。况我就是有万般家财,也架不住那江湖骗子这般折腾。”说罢,周员外神情惆怅地自饮一盏:“这两年来,他们从我这刮去的钱,足够再给乡里搭几座桥了。”

“那这次老弟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外门看热闹,内门看行道。单那小子今晚这一手符箓功夫,就不是我这半家野路子能比的了的。定是受过高人多年调教。”

边说道,徐彩霞亦走到桌边落座,拿起酒盏饮尽接着道:“并且我今天在大门外初次见他时,就看出了那小子所背桃木剑是不凡之物,便是他不自荐,我本也是打算邀请他的。”

此话勾起了周员外的兴趣,边起身给徐彩霞斟酒,边好奇问道:“如何个不凡法?”

徐彩霞看了眼桌上酒盏,目光神往,道:“相传,南晋天师府有一片桃林,其中曾有一棵桃树更是有五千多年的树龄了。

然在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雨夜。倏然一道天雷劈在此树上,刹那间大火熊熊燃起,暴雨犹不能浇灭。”

说着,徐彩霞拿起桌上美酒一饮而尽:“那代天师传出话说:桃树千年,欲开灵智,有违天伦,这是苍天降下天谴。待大火熄灭后,众道士前去查看,那千年古树仅剩一节躯干了,便将其收归起来。后又有得道高人用这节躯干制作了十把桃木宝剑,作天干数,分给座下弟子作降妖除魔之用,而那小子所背的便是其中一把。”

“这样说,那小子倒也心大,如此神物。就背着招摇过市,也不怕被歹人给偷抢去。”周员外抿了口酒,笑言道。

却引来徐彩霞不屑嗤笑:“那剑外表与寻常桃木剑一般无二,我是有些许机缘才得以识出。且不说常人识不识得。拥有这样一把神器,你道他的来历能简单的了,谁人赶偷抢。”

周员外闻言这才后知后觉:“若非真如李叔所讲,他二人是净明山神烈真人的高徒。”

“即便不是,也差不到那里去。”

………

另一处,周员外与徐彩霞谈论之人正盘坐与床,闭目养神,静心修气。然粗沉的吐息却显露出此时陈海林心中气恼。

伏天夜里虽热,却已不似白天那样灼人了。但也正因没了灼热的太阳,一吸血之物越发活跃了。即便有帐幕阻隔,它那尖鸣声仍扰人清眠。

一阵开关门声传来,是隔壁那人走出房间。于院中一台阶坐下,取出腰间葫芦,举起晃荡几下后便出神了。不知是在看葫芦,还是在看院中的树,亦或是在看树影后的明月。

被扰地横竖无法入睡,陈海林便也出了房门。看了眼院中那道孤寂身影,走了过去。“怎么,有心事?”

待陈海林出声,慕云才觉有人近身。随又恢复平日那洒脱姿态道:“心事?我能有什么心事。纵使天塌下来了,也压不到我身上。我是在想,待我遇到神烈真人他老人家后,怎么才能让他老人家收我为徒。”

即便慕云掩饰的很好,但落在陈海林眼中,慕云却不同往日那样闲适,似身上背了万斤重担。

不理会慕云的玩笑,陈海林正言问道:“自进了周府后,你就好似变了个人般,心事重重,是何缘由?”

盯着看着陈海林那严肃表情一会,慕云本嬉笑的面容亦慢慢变得庄肃起来,却是沉默不答话。

陈海林却是又历声问道:“是你故意引我到此处的?”不等幕云回答,紧接着肃颜追问道:“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这话已是陈海林第二次问慕云了。其实陈海林一直有一种感觉。自己与师弟自下山来,从盘缠被偷,到遇见慕云。再从地图被毁,迷途来到此处,到如今住进周府。似乎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而这其中始终绕不开一个身影——慕云。

一路相处,从慕云些许话中不难看出,他一开始便知了自己身份来历,甚至包括自己此行目的。但自己对他的了解仅就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他接近自己究竟有何目的,是好是坏,会否害及自己亲朋?

如是想着,陈海林不由语气更加严厉,责问道:“你所求究竟是什么?”

见陈海林这般强势,慕云知如果再不给他一个说法,今晚是难以善了了。

遂转身抬头望向空中皎洁明月,说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你说这轮明月曾见证了多少人的一生,寄宿了悲欢离合,多少又已成过往云烟被人遗忘。”

陈海林不明慕云为何说起这些,却听出慕云话中似有满腔悲忿,便待其说下去。

“自古成王败寇,多少真实被时间掩埋,被人们遗忘。而我只是想借你的手翻开已经尘封的某一页,让这明月重新晒晒,让当今世人再好好瞧瞧。”此话说出,慕云直觉心中悲愤压抑顿无,只剩下一腔豪气。

得到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看慕云那豪气冲天的神态,陈海林一改严肃表情,嬉笑道:“所以,你到底是谁?”

见陈海林泄了态,慕云亦恢复往日姿态,笑答道:“我是慕云啊…”。

“但要说这慕云是谁呀。那可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侠肝义胆……”。

打断慕云那滔滔不竭的自夸,陈海林说道:“不管你所求为何,但若是危害到我家人师友,到时我定不会放过你。”

却是慕云闻言,忽又神态庄严地看着陈海林,目光坚定且诚挚道:“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

看着慕云这一脸正经模样,陈海林神色先是一滞。随又恢复常态,转身向房间走去,边问道:“你知道我下山前,师父对我的告诫是什么吗?”

“待人处事不要太正经,说话做事处处留余地。”陈海林自问自答道。

看着陈海林入屋,慕云却又望着天空发呆了。不过与方才不同,好似没了万斤包袱,只剩一往无前的锐气欲要捅破这片天。

………

翌日清晨,葛轩起床洗漱完毕,正出门倒水。正巧见一人来访,是徐彩霞。便急忙过去迎接。

周府虽不似王侯贵胄的府邸那般层台累榭,却也是有多个院落组成。同作为客人,陈海林一行住在此处,徐彩霞却是单独住在另一个院中。

“徐大师,是来找师兄商讨事情的吗?”葛轩上前作揖问道,随又撇了眼陈海林房间,见没有动静,遂又道:“怕是师兄还未起,我去唤醒他。”

“小道长,有劳了。”

还未待葛轩动作,却是慕云闻声,突然打开房门走出了喊道:“陈师弟,再不起,太阳可就照屁股了。”

却是房中传出声音,“喊什么喊,待为兄再小憩一会儿。”

闻言,慕云边嬉嘴弄脸,边向着院中两人示意,指了指陈海林房门。

见状,徐彩霞不由抚须尬笑。葛轩亦是一脸窘态,无奈走至房前轻巧房门道:“师兄,徐大师来访,有事相商。”

此时,陈海林才醒悟,方才慕云那是要惹自己出丑。心中想着之后再与他算账,忙起身穿戴洗漱。

短暂功夫,陈海林边开门迎道:“徐大师久等了,让大师见笑了。”

“什么大师不大师的,诚若道长看得起,叫我一声老哥便是。”随着,徐彩霞却是抱拳一拜。“确实是我一大早不请自来,叨扰了各位。”

陈海林一行也已从周府仆人口中听说了徐彩霞些许事迹。皆称他是侠肝义胆的江湖大侠,对其也多是敬佩。故陈海林心中亦对其颇为礼敬,也值得自己称一声哥,遂打一道揖问道:“徐大哥那里话,倒是我等几人误了你的法事,还不曾上门道歉呢?”。

“不碍事,不碍事。”徐彩霞回道:“那法事我本就没几分把握,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今有了几位相助,那法事不做也罢。”

“那徐老哥来此,想必是有要事指教吧。”

招呼着徐彩霞入房落座,葛轩忙去准备茶水。幕云却亦跟了过来依靠在门口,似对徐彩霞的赐教之事也颇为在意。

“指教谈不上,只是老哥我早来几日,打听了些许消息,想与兄弟商讨一番。”

“兄弟应知,寻常百姓称谓的邪祟、凶祸在你我这般人看来应皆称之为异灵。”见陈海林落座后,徐彩霞言道。

陈海林闻言,亦点头示意,却接话问道:“世间异灵,大抵不过四种:妖、魔、鬼、怪。不知在徐老哥看来,如今这周府所闹的是那一种呢?”

“兄弟果然是行家,一言便点在关键处。”徐彩霞一阵大笑过后,再说道:“通过我这几日的探访调查,而今周员外应是被鬼灵给缠上身了。”

“鬼灵缠人,要么有债,要么有怨。”正在为二人倒茶的葛轩闻言后说道。陈海林却不搭话,抚鄂沉思起来。

“不过也奇怪,这凶鬼不害人,却是对这周府的鸡怨念不小啊。”葛轩玩笑道,却忽然瞥见门口慕云那一副事不关己,悠哉闲散模样,心中顿生闷气,便讥讽问道:“我的慕师兄,你道是为何。”

“对鸡有恩怨,对人存思念。所以关键在周员外的出身,在李村。”慕云神情随意答道。

徐彩霞看向慕云,先是一阵错愕,随后笑道:“确如这位小哥所答。想除去这鬼灵,怕是要劳烦各位去趟李村了。”

“那不知徐老哥对于周员外的出身来历,可曾调查出什么吗?”陈海林忙问。

徐彩霞先是无奈摇头苦笑,“周员外的出身他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知道人的怕只剩李村那几个老骨头了。所以还烦请几位走趟李村。”说着竟是起身向着几人鞠躬一拜。

陈海林亦忙起身作揖,道“老哥说哪里的话,我等自当是竭力相助。”

一番客气后,两人重新落座。却听院中传来脚步声,众人望去,是周府仆人前来送早点。

“徐老哥若不嫌,我们边吃边聊。”陈海林招呼道。

徐彩霞满脸笑意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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