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方长生、顾翟玉、李越澜……”李旌空将碑上刻着的名字一个个念出。
他们有的已成为剑道宗师，也有的泯然众人，但都曾在名剑山庄中大放异彩。
念到“唐元明”时，李旌空刻意顿了顿，随后问道：“哎陆珏，你说，为什么从天人剑阵出世的剑总能列入工神榜中？”
陆珏本欲作答，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开始锁眉沉思，还未有所结果，便被一外人抢了先。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有位背着剑匣的青年迎面走来，身后还跟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
“是矣！”陆珏闻言便觉茅塞顿开，赞同道：“剑在炉中则由烈火熔铸，剑在手中则以意气养之，说到底，重在人为！”
李旌空听见这个回答，顿时对来者起了兴趣，问道：“这位朋友是……”
“相逢何必过问姓名，江湖有缘则聚，无缘则散。”楚凌轩呵呵一笑，说道：“只是江湖素称陆兄有‘君竹遗风’，今日得见却是名不副实啊。”
李旌空不悦道：“本以为兄台是什么高人，可一见面便论人长短，看来也不过如此。”
谦和的陆珏站了出来，问道：“君子立世，身直影正，倒不如听听这位朋友何出此言？”
楚凌轩微微一笑，朗声道：“既然你陆珏自称君子，那左无师欲取龙口之剑，你为何不争？若是让一弑师之徒夺得魁首，那这一辈的剑道岂不是为人耻笑？”
或许是没想到楚凌轩会如此发难，鲜少与人争辩的陆珏也是直楞神。稍缓后，正想以“左无师弑师乃江湖传闻，并无实证”来反驳时，才发现周遭已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快看，那不是陆珏吗？”
“什么？难道是竹剑仙的大公子，竹林院小辈的执牛耳者，年纪轻轻便已臻至凝形化意的陆珏？”
“没错没错，听说他前两年争夺剑阵魁首都是惜败一招，今年想必又是来夺魁的！”
“陆公子，您可要打败左无师那个小人啊！”
“是呀是呀，那家伙要是争得魁首，岂不是武林剑道之耻？”
“陆公子，打倒左无师……”
江湖群众的呼声一潮高过一潮，让身处中心的陆珏手无足措。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已在人群之外，悠哉悠哉地看着这出好戏。
楚凌轩能用寥寥几句话逼得陆珏骑虎难下，并不意味他的谋略如何高明，只是像陆珏这样的正人君子，永远会被声名所累。
一旁的李旌空默默地望了眼远处，眼藏锋芒，那正是楚凌轩的所在。
太璞碑热闹的动静传遍整座黛眉山，不出一炷香，大伙都知道竹林院的大公子陆珏要闯天人剑阵。
霎时间，人们口头上的对象已换了个人。也有不少年轻才俊皱起眉头，因为一个左无师已经相当棘手，再来个陆珏又如何是好？
正当他们讨论陆珏谈得如火如荼时，忽然一股死寂悄然蔓延，由外及内地遍布这座黛眉山，倏然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就像是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把这团烈火浇得一干二净。
究竟是什么，居然能让情绪高涨的江湖众人瞬息间刹那无声？
无数的目光开始投往一个方向，无数的视线汇聚成一个焦点，而那个焦点是一个白发青年人。
此人在江湖上有太多的传说，有人说他是习剑的天才，也有人说他是弑师的疯子，有人说他一头白发是修炼魔功所致，后来被他的师父发现，于是他就痛下杀手。也有人说他是练功时走火入魔，不仅一夜白发，还错手杀死了师父。
没有人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是潇湘派的掌门人莫名暴毙后，他就被逐出了潇湘派。
这一逐就是九年，没有人知道这九年他去了哪里，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活得好好的。
因为此刻他就站在这里，他就是“夜雨潇湘”左无师！
“左……左无师，他真的来了！”
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句话，如同一枚小石子坠入湖泊，激荡而起的却是千层大浪。
人群像是炸开锅的蚂蚁，对着这个青年议论纷纷，要么将他骂的狗血淋头，要么将他贬得一无是处。一百句坏话里听不见一句好话。
即便如此，依然无人敢用正眼瞧他。
左无师慢慢地迈出了一步，他身前的人顿时鸦雀无声，甚至为了避开他，还特地散了开来。
毕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疯子争斗，更何况还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疯子。
就这样，左无师每往前走一步，就有一大帮人退让，以至于到最后，众人径直地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的尽头，居然是太璞碑。
左无师抬眼望去，就看见碑前的陆珏。但是他只冷冷地盯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向太璞碑。
“方长生，顾翟玉、李越澜……吕初阳、唐元明……柳云霜……完颜麟。”
直至最后一个名字念完，左无师静默而立，身似寒石。
但有道行不浅的人才能看出，他体内气机流转，是以凝神聚气，蓄势待发。
难道他是要……
楚凌轩眼神一凝，不禁心生钦佩。
不知何时，左无师的冷剑已经出鞘。
那是何其迅疾的一剑？那是何其孤寂的一剑？
在场的人只见寒光一闪，分明是晴夏白昼，却如置身秋雨寒夜，寂寥的剑意充斥于黛眉山的每一处角落。
直至左无师的剑尖抵在太璞碑，众人才从夜雨潇湘剑法中堪堪回味过来。
此人竟是欲留名太璞碑！
此举若成，便意味着在场的人皆再无资格与他夺魁，因为唯有魁首方能留名其上！
可是左无师的剑没有在碑上落下一点痕迹，因为有一个人挡住了这柄剑。
陆珏身姿挺拔，立于太璞碑前。他手中握着的不是剑，而是一根翠绿欲滴的竹子。
左无师与陆珏，夜雨潇湘剑法与君竹剑法，同是一代之天才，前后皆有过扛鼎剑道的美誉。
哪怕他们年纪相差九岁，在这座黛眉山上，在这座天人剑阵之中，他们毫无疑问是天生的对手。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愿错过这场注定精彩的对决。
气氛已至剑拔弩张的火候，二人也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蓦然间，黛眉山一阵震动，地面蓦然多出八道暗门。
此刻，天人剑阵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