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旌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阵眼相接的密道爬了出来。

早些年间，他被丢入军伍里和那帮汉子厮混，整日不是练武打拳就是学习领兵之术，从早到晚下来也不觉得疲惫。

如今才行了这么点路程，他居然累得满头大汗。

唉！等这回风波荡尽，还得勤加修行才好。

密道连接的似乎是一个石洞，李旌空顺着石壁渐渐向前摸索，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出口。

李旌空从石洞探出身子，空间顿时豁然开朗。

石洞外，居然是一片空阔无边的空谷！

这处洞口正处于陡峭的绝壁上，壁面光滑平整，显然是由人工开凿而成。李旌空看了看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若是一旦失足跌落，即是万劫不复。

此时，李旌空忽然被人抓住，往回退了几步。

咻咻！

几道细长的黑影在李旌空眼前飞过，瞬而没入远处的黑暗中。

“那是什么？”李旌空惊呼一声。

“飞剑问道。”石洞中，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原来你会说话。”

只有三句话，二人的交谈戛然而止。

“咳咳。”李旌空尴尬地咳了几声，问道：“姑娘，这句话不知作何解释？”

姜九黎默不作声，指了指上方。

顺着这个方向看去，原来在那百丈之上，有一座由无数粗如水缸的铁链悬挂着的岛屿！

原来所谓的飞剑问道，是要借飞剑之力，步步飞升至上方的岛屿。

李旌空顿然醒悟，这儿哪里是什么山谷，这分明是在黛眉山的地底下！

如果不是亲身游历，谁能相信在这山清水秀的山庄之下，还藏有这样一座巧夺天工的造物。

“那是临空屿，亦是天人剑阵的第三道关卡。”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引得姜九黎瞬间警觉。

李旌空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石洞中还有第三者存在。

天人剑阵实际上只有三道关。只因第一关从黛眉山至至地底，由上及下共有八个高度不一的阵法，再加上第三关的临空屿，故而有九层之说。

也因第一道关的难度、高度各异，第二道关“飞剑问道”所需登临的高度也是差之千里。

“方才那一剑，是不是你使出的？”老者从阴影处现身，他发须皆白，衣衫褴褛，仿佛一个邋遢的叫花子。

这个问题让李旌空一头雾水，至于姜九黎更是将其置若罔闻。

老者大致明白了，淡淡道：“你们如果要去见识天人剑儡，那可得抓紧了，这处无影阵本是最简单的一道关，你们却是最晚出来的，只怕是你们到了临空屿，他们早就分出胜负了。”

果然，在离临空屿不远的地方，只剩寥寥几人还在踏剑飞越。

姜九黎二话不说冲出了石洞，精准地踩在飞剑上，随后纵身一越。下落之时，足尖又轻点飞来的长剑，娇小的身躯如同一只翩然的燕子，凌空飞渡直升数丈。

即使是老者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赞叹道：“真是天资卓越。”

轮到李旌空时，就没这么轻松了。他咽了咽口水，极力盯着过往的飞剑，好几次都不敢踏出去。

“你要是不敢上去，那就在此等候剑儡被攻破，自有机关会送你出去。”老者指点迷津。

李旌空咂舌道：“什么？难道在这等着就行了？”

老者不愿再说一遍，背对洞口，用看呆子的眼神撇了一眼李旌空。

此时此刻，李旌空又明白了，他被楚凌轩骗了。

李旌空想到体内还有一颗毒丹，一咬牙跳出了石洞。

老者看着李旌空使用笨拙的身法，一手忙脚乱地往上腾挪，不禁怀疑道：“还算有点天赋，怎么胆子这么小？”

他又哪里知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道理，更不知道李旌空本不是江湖上的人。

“这处的无影阵是最安全，也是最费心神的剑阵，但也不至于只有二人闯过……难道是用出飞剑的人吗？不，不对……”老者喃喃自语道。

在老者苦思冥想的期间，李旌空已登临数十丈，然而意外却发生了。他借剑跃起，力道算差几分，使得下一脚踩了个空，身形不受控制地向下跌去。

好巧不巧的是，来来去去的飞剑之中，正好有一柄剑直取李旌空而来。

借力的飞剑就要变成杀人的利箭，李旌空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生死一瞬，飞剑竟稍稍偏移，与李旌空擦肩而过。

惊魂未定的李旌空来不及多想，忙寻找能落脚的飞剑，再次往上冲去。

此时，老者凝重地起身，鹰鹫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洞内。

石洞之中出现了第四个人。

一个背着剑匣的青年缓缓现身，他的手中还提着一颗人头。

这名青年虽然面容苍白，但是双眼熠熠生辉，生机与死气两种格格不入的概念，在他身上仿佛达到了一个奇异的平衡。

老者最惊讶的还是，对方几乎近身五步内，他却未能及时察觉。

要知道，除非专门修习匿息之术，寻常人的内力愈加深厚，其气机愈加澎湃，可是这名青年犹如一块磐石，毫无动静。

莫非此人已臻至返璞归真的境界？

楚凌轩对老者视若无物，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处，既不说话也不动弹。

老者知道楚凌轩在做什么，这个青年人正在御剑。御剑不一定需要内功如何庞大，但一定要精细入微，更要聚精会神。

只见李旌空如有神助，身边的飞剑变得迟缓不已，像是一条直通天空的台阶。原先崎岖难行的路途在他脚下如履平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登上了临空屿。

“咳咳咳咳咳——”

楚凌轩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几乎直不起身子，过度地耗用内力，使他的身体难以承受。

“越声飞剑式、三清御剑术，真是好功夫，难道无影阵中的人都是你杀的？”老者问道。

面对老者的质问，楚凌轩未有多言，而是将手里的头颅抛出，一骨碌地滚到老者脚边。

“千足公？”老者沉声道。

此人正是五毒教的五大护法之一，前来追杀姜九黎的千足公。

“你居然认识他。”楚凌轩说道。

“哼，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老者冷哼一声。

楚凌轩疲惫地扯出一丝笑容，说道：“当然知道，苦剑匠吴问风。”

名剑山庄的庄主吕布韦以铸剑之术闻名江湖，同时也吸引了不少铸剑师前来拜访，而吴问风则是其一。

虽然同为铸剑师，但吴问风却是痴迷入魔。为了造出好剑，他四处拜访名师，寻求铸剑之术，于是乎他来到了名剑山庄。

起初，名剑山庄并未接待他，他就赖在庄门前苦苦等待，任凭家仆驱赶刁难他都不肯离开。赖了三年后，吕布韦无奈之下，便打发着他去守天人剑阵，怎料这一守就守了三十几年，甚至守到了名剑山庄灭门，也没守到他心心念念的铸剑之术。

江湖上的人都觉得他一生坎坷，又因其痴迷铸剑，即送外号“苦剑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