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明珠府邸热闹非凡,一众家丁从五更时分便开始忙碌,厨房众人更是有序的准备酒菜。明珠挚友,两广总督卢兴祖进京述职,前几日快马来报,今日抵京,这卢兴祖一家进京便暂居明珠府邸。明珠长子纳兰性德年幼时也曾随父在卢兴祖府上住过一些日子,所以,两家算是世交相熟的。
果然傍晚时分,卢兴祖一行车队抵达明珠府邸,明珠与夫人迎接卢兴祖夫妇寒暄礼毕,卢兴祖小女儿乖巧的向明珠夫妇行礼,称伯伯,伯母。
明珠笑道:“这是我慕舒侄女吗?长成大姑娘喽”。
慕舒娇羞一笑,明珠夫人却不作声。
那卢慕舒是卢兴祖的独生女儿,再看此女:长得是柳腰纤细,垂杨双鬓,一双玉手藏于纱袖若隐若现,鸭蛋圆脸粉面桃花,那一双眼睛啊,荡漾满了多情.....,绝非凡品。
明府安置了众人便携卢兴祖一家赴酒宴。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明珠道:“女眷孩子们可以早些休息,我与老卢还要再饮几杯,老卢跟夫人就居在中院,我们也好方便早晚议事,贤侄女居西院吧,那是风景最美的所在。”。
言罢这边继续饮宴,那边仆人们各自安排夫人少爷小姐们的起居。慕舒小姐携自家侍女随明府侍女前往西院。
刚穿过花园子里,迎面匆匆走来一少年,慕舒小姐见有陌生男子而来急忙低头躲闪,不成想这少年却先开口道:“这是慕舒妹妹吗?”。
慕舒一惊,抬头望去,却见这少年生的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瘦高身材,身着青色锦袍,英武极了。这不正是纳兰容若吗?
慕舒又惊又喜,“容若哥哥,果真是你?”。
“那还有假?”容若笑道。
“多年不见,慕舒妹妹却原来长成如此美丽了。”容若打趣道。
慕舒瞪了容若一眼,假嗔道:“油嘴滑舌,等我告诉伯伯,仔细你的皮。”。
容若笑道:“妹妹先去歇息,我去见过卢世叔,明日带你游西花园”。
侍女道:“少爷,慕舒小姐今日便住西花园。”。
容若道:“好的很,好的很”,随往前院去了。
这慕舒小姐见了容若一眼后便面红心跳,小兔子要从胸口跳出。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道:“容若少爷在宫里当差吗?”。
侍女回答:“回小姐,我家少爷已然是一等侍卫了。”。
那侍女脸上挂着骄傲。慕舒小姐内心暗自钦佩。
这边纳兰容若来到前院堂屋与卢兴祖适礼,寒暄毕。也就谈些近日读书当差等等......。
当得知容若已是一等侍卫,卢兴祖道:“世侄当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容若不屑道:“有什么好,我可真不愿当这站岗看门的差事”。
明珠对容若正色道:“放肆,皇上的一等侍卫何等荣耀,为父当年那就是一等侍卫,还有索相那也是一等侍卫出身。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人?”。
容若便不敢说话。饮宴至夜深。
那边侍女们伺候慕舒小姐洗漱毕,慕舒小姐坐于窗前内心无法平复,脑海里全是容若的样子,俊俏、英武、有趣,想想便觉有趣,忍不住偷笑,却又羞涩的脸红心跳。内心怨自己姑娘家的不该如此,却又欲罢不能。
心里想着:“他说明日要来,真的回来吗?还是寒暄应酬?如果他来,我是要放开天性和他一起欢乐共游?还是要矜持含蓄?”。
不由的又想象明日他来,与她共游花园,嬉戏打闹如何如何,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羞涩难当。可是如果明日他不来由如何?唉,好一个少女思春,告诉自己若明日相见则当早睡不宜憔悴,可到夜深却也无法入眠的。
直到三更时分,方才悠悠如梦:却见携手一少年共游园林,那瓦沿楼阁,门棂梁柱尽皆精工细雕,一色水磨白玉群墙,花草奇异却相得益彰,有彩蝶,有蜂,怪石或如猛兽,或如拱桥,或如祥云,或如峰峦,或如雪,或如虹,有清泉入湖泊,泉上有石桥若干,湖中有亭,小路延伸至树山深处....,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心心念念的纳兰容若。清风徐来,叫醒了梦中人,慕舒小姐却是香汗淋漓,羞愧难当。
容若一早精致打扮向父母亲请安,明珠刚早朝回府,正更衣歇息。
更衣完毕,唤容若进屋共用早膳,用完早膳便一起去看卢兴祖,寒暄毕,便一起前往西花园。西花园内卢慕舒漫步惊醒的走下花间小路,心里嘀咕他会不会来,却无心欣赏眼前的风景,看到一行三人到来,小姐一下心跳到嗓子眼,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低头等三人走到近前,慕舒叫了一声:“容若哥哥”。
明珠打趣道:“咦,你看一眼就认出了她容若哥哥,看不见我们两个老人家喽。”。
卢兴祖正色道:“这孩子,无礼”。
卢慕舒忙向明珠、父亲行礼。
明珠忙说:“不妨不妨,两个孩子从小就好的”。
回头吩咐容若:“容若,带你妹妹好好四处看看,无需管我们两个老人家”。
于是,两个小人儿一起看景去了。
这边明珠与卢兴祖边走边聊。
明珠道:“今日早朝你又提起海禁之事。海禁之事,至顺治爷始,不可妄议,过去你我倡导澳门免于海迁之事,鳌拜等人反对。如今鳌拜已灭,澳门免迁之事交于明珠,我会说服皇上。至于贸易之事,尚需从长计议,路要一步一步走,不可操之过急。另外,没有贸易,洋鬼子比你我更急,我听说洋鬼子的女人都要卖肉换取粮食了。可以联络葡萄牙人,让他们政府派出使团觐见皇上请旨贸易。”
卢兴祖道:“明相所言极是,洋鬼子不懂耕种只知贸易。澳门若开通贸易,金银便会像流水一样,既增加朝廷收入,大家日子也会好的多。”。
明珠道:“这是自然,若开通贸易,你这个两广总督可就是守着金山银山了。”。
明珠接着道:“此事体大,需督抚一心”。
卢兴祖道:“明珠兄放心,巡抚王大人一向支持澳门通商。海禁影响了地方收入,王大人日子也不好过啊”。
“那便好”明珠道。“另外还有一人尚需联络”明珠补充道。
“您是说......?”卢兴祖不解。
明珠看了一眼卢兴祖道:“卢兄何以如此健忘?”随与手心写一字。卢兴祖惊道:“平南王?地方官员素与藩王没有来往,且朝廷一向不喜地方官员与藩王有瓜葛,如此一来会不会....?”。
明珠解释道:“那平南王尚可喜一直与澳门偷偷贸易,就没有断过,藩王有便宜行事之权。”。
明珠继续道:“总之要谨慎,首先要把朝廷的差办好,以国家利益为重,你我都是朝廷的大员,不是商人。尤其是你兴祖兄,封疆大吏,不似我京官在皇上面前听喝。”。
叙完政事,两人开始聊家事。
卢兴祖羡慕道:“明珠兄家教严禁,容若一早便向父母请安,这么好的孩子,家风让人羡慕啊。”。
明珠笑道:“哼,你可别夸他了,时常何曾见他请安,今日是另有所图罢了,你不见他拉着我们往西花园走,到了西花园你可曾见他影子?哈哈哈....”。
卢兴祖于是附和着哈哈大笑。
明珠继续到:“你我这样的人家,孩子们倒也不一定走科考这条路,只是我这孩儿,倒有些读书人的骨气,非要科考进身。这不他生病误了今期科考,正悔恨难过,听说你们要来,才稍稍宽心了些。这孩子嘛,虽说不成器,品行却也端正。昨日我和夫人还说起,容若也到了当婚的年纪,京城皇亲国戚的小姐们都跋扈的很,倒不如你家慕舒温良贤淑,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们到可以商议做个儿女亲家可好?没记错的话,慕舒今年有16了吧。”
“小容若一岁,今年刚满16”卢兴祖回道。
听说明珠要与他攀亲家,自然是欣喜的很。现如今明珠圣宠正盛,权势渐起,那慕容容若更是难得的年轻俊才且与女儿年纪相仿。如果成了亲家,不仅有利于自己的上进之路,自己女儿也是有了极好的归宿,只是不知道自己女儿心意如何。明珠笑道:“一会我倒要试探一下这俩小的。”
说话间传来慕舒银铃般的笑声,两孩子玩耍的正疯,明珠唤了两声,离得较远也不曾听见,于是移步往两人走去。
两人看见父亲走来,便收了风筝,与两人施礼。
两人玩的满脸通红,慕舒率先道:“容若哥哥给我做了风筝,刚才父亲和伯伯有没有看见?”。
“嗯,看见了,漂亮的很”明珠回答。
明珠又道:“侄女觉得我这花园子可好?”
“嗯嗯,这是我见过最最漂亮的园子呢,广东都没有这样的园子。”
“嗯,那伯伯对你可好?”“好”,“你容若哥哥对你也可好?”
“也好”
“既然都好,那侄女可愿意嫁到伯伯家当媳妇可好?伯伯就把这花园子给了侄女”。
听此言语,慕舒羞的脸红到了耳根,内心却是欣喜的很。
慕舒假嗔道:“哎呀,伯伯不正经,还是当大官的。”。
随低头拉着容若跑开了。
两位大人大喜,卢兴祖道:“明珠兄,你看两人定是有心得。哈哈”。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明珠道:“兴祖兄,不管他们,我们喝酒去。”。
这边两个小儿女,容若内心已经难以抑制内心的情感,呆呆的站着,凝视着眼前的心上人。
慕舒道:“呆子,你看什么?”。
容若轻轻抓起慕舒的手痴痴的问道:“我父亲说的,妹妹可愿意?”。
容若却不敢看容若的眼睛,说道:“你看你,还是大家子弟,怎么这也不懂?婚姻之事哪有自己问愿意不愿意的?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要全凭父母做主。”。
听此言,容若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一把将慕舒涌入怀中。这可吓坏了慕舒,慕舒急的想要挣脱,可又哪里挣脱的动。
情急之下猛踩容若的脚,边小声责备:“好你个登徒子。”。
容若也觉失态,赶紧放开。
慕舒忙道:“慕舒既知哥哥心意,便心满意足,且不可轻浮,不然,父亲和伯伯定不让你我相见。”。
容若深以为然,变轻挽起慕舒的手。
卢兴祖一行返广之日渐进,每日容若当差间隙便跑回西花园探望慕舒,写诗舞剑,倒也美好。卢兴祖返广数日,容若思念慕舒日甚,写下一首《如梦令》:
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