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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多错迕,运气不好的时候放屁也能砸到脚后跟。您能信?我被一株护门草给叱了。

长的还不及人膝盖高,气势倒不小。暴张着叶片探头前伸,发出短暂且尖锐的“瓦哈——瓦哈——”声。

看那架势,我相信它若是有嘴,准会像白天看见的那两只鬼般,给我的灵魂也来一番深度洗礼,啐上几口才算完事。

姝在旁边看见我被吓,笑的毫不掩饰。素手抓过那株草的顶端摇了摇,“别理它,可能今天心情不好。上去吧,楼主新房就是这里。”

来的路上姝就说过,楼主有单独住的地方。结果到了才发现是一小重楼,这还了得?

而以我一路观察总结的鬿洲建筑风格来看。估摸着,里面房间即使没有什么金砖铺地,绣檀迴枕,至少家具也应该秉承着“古朴浪漫”这种风格来装。

毕竟整体氛围显而易见,都是秦汉。风嘛。所以还是可以大胆加点期待在里面的。

门前立定,“准备好了?”姝问。

我点头如捣蒜。打娘胎里就等这一天呢。

姝替我开门:

绣茵绮席,翠屏画帷,曲凭矮几,漆绘嵌金箱柜,兽纹铺地砖.....都是我想的。

屋里爪干毛净,光可鉴人。木质黑漆地板倒映出一张扭曲的帅脸。我轻咳两声,转身抱拳向姝郑重施去一礼,正色道,“告辞。”

自然刚转身就被拉住。

姝来到我面前,给出解释。

大意是由于鄙人白天造孽欠下了阎王账却没钱还,无双楼只好出面先替我垫付。而楼主房间原本也是满的,但都先压给楼里了。

等下个月开资,是赎回去还是要钱自己买,都行。

“下个月?”我问。姝点头。

“天气怪冷的,我看我还是先出门找个窝风向阳的地方搭个地仓子住吧。”

显然姑娘没有领会到我这句话的隐藏含义,潇洒摆摆手,“只要小祕开心。还有事,先走。”

等姝迈出好几步我才想起来问最关键的,“楼主平时都做什么工作?”

“开心就行不用管其它,都安排好了。”鬼神一步数米,音量越来越小,“钱袋里的钱随便花,晚安。不要想着逃离这里。”

妘祕这个人,天生拧筋的主儿,你越不让干他偏干。

况且现在不逃等什么?等着被包养吗?

越想越不对劲。

我不是欠钱还债的?竟那么轻松地就把一楼之主的职位给了,在这混沌之界完全就是武力值盆地的,我。

图什么?难道不是我的美色吗?

再有,这地界如此诡异,进出就只有一条水路,且船就三更有。说白了,不就是圈禁吗?

给吃给喝,提供住的地方,钱随便花还不用工作,开心就好?

还有这鱼车,功能这么特殊,不是讨我欢心的吗?亏我当时还天真的跟人开玩笑呢。

出重楼后我一路想一路跑,湖边,一个猛子扎里。

还等个屁!姝是一身坦荡看你眼神里没啥感情,万一她也是傀儡呢?

她后面的人,万一要像今天早上那个晦气的半句话没有上来就拧断你胳膊的人呢?还回击?到时候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谁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妖魔鬼怪?

快游上岸出楼,回家砸锅卖铁把钱还上。不行祁厅也卖。虽然有点对不起哑叔,但连轴干个几年雕出好作品,到时候再给叔换个更大的房子养老。

可我好像等不到自己上岸了,因为打从跳下去的那刻我就开始沉底。不论怎么挣扎一直在往下掉。

北方的冬天,湖面没结冰下面却寒入骨髓,渐渐能动的,只有眼珠。

而我这双眼啊,可看到了太多太多。

最先看到的,是个死人。

死相凄厉,四肢仅剩两肢。穿着家常衣服,半张脸血肉模糊。另半张,没有另半张。

但他好像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仰躺朝天吐出嘴角的狗尾巴草,单腿撑地维持平衡,弯腰捡起手边的长戟,掂掂重量,抡转了几个圈走了。

再接着。是个身高九尺,四肢健全上身赤裸的壮汉。胸前脏污不堪,淌血的脑袋挂在裤腰上。手持双斧,光脚对着空气抡得虎虎生风。

接下来。是个身形羸弱的少年,举着一把在我看来,完全是自伤行为的加厚刃大刀。同一个砍劈动作,他坐在地上反复了数十遍。地被砍出深深印痕,而我再仔细往下看,忙的别开眼。

少年没有双腿。

还有一位全身缠满绷带的少女,仅露出一只眼。背着几乎要压垮她的箭囊,一支支抽箭,再一支支速射出去。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晶亮的眼里只剩仇恨.....

收回视线远眺。

百米外,巨大的白框里,闲散站着千百人。只待一声令下,快速有序地站到各自的位置上。

“哈——!哈哈——!”铿锵呐喊直接冲进耳里,流到心上。

高矮胖瘦,老弱病残,明明不是军队,明明手里的“兵器”那样可笑,却是那般训练有素,气吞山河。一声声坚定口号,让我这个门外客都动容,忘记自己快被淹死的事。

妈的晦气!当初就不该回来。

算了。这事该怪翁在野。翁在野当初就不该梦见我。他要不去接我摔断了腿,我也不会回来,也就没后来这些事。

不过说到底,也怪我做人太成功,让好兄弟梦游都在想着让我别受伤。这么想想,其实也值了。睡吧。

缓缓闭上眼。

可我又不甘心。那个拧我胳膊的白毛孙子还没找到!这以后到了另一个世界还不被鬼笑死?!于是我又挣扎着将眼睁开一条缝。

再于是,我看着龙了。

它张大嘴,气势磅礴地向我俯冲过来。而我瞪大双眼,在被它搅动的湖水里连转数圈找不到北。

就在最后真觉得自己要完蛋的时候,龙角准确怼上后腰,将我顺利顶出了致命深渊。

而实在可惜,在我还想仔细打量它的时候,虬龙上岸转瞬变成骸骨。于半空最后的长鸣声中骨裂蹦散,掉在湖面,而后又无声沉了下去。

“草他妈的破湖。”

我咒骂一声,再抬不起半分气力。彻底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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