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说过,无双楼民风淳朴。
“一大早鬼叫鬼嚷什么?还让不让人打太极养心静气了?”
“屎壳郎爬书本,你冒充狗屁的圣人?多大年纪也配来教训我?”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龟老。几日不见您便秘还没改善呐?要不怎么消化物倒流,满嘴**?”
“有功夫担心我,不如低头看看自己那肚子,随便一圈拿出来都能当轮胎用了,米其林怎么没请你?”
“老货!我看你就是庙里的木鱼,天生挨揍的货。给我楼下伸脖等着!”
“下来啊,怕你就是龟儿子!”
这由于百米冲刺救人急刹车而引发的“扫堂腿铲龟”事件,没等英雄缓过来找到最恰当的解决方法,就被楼上横插一脚的骂战,给挡过去了。
失掉麻烦,自然皆大欢喜。我和口称自己只是玩游戏过头才不小心掉下来的红发女告别完,拍拍身上尘土,准备重回苒姨小楼。
“人在这世上活一遭,无非就是各种苦难持续加身。也许点子背会一直苦下去。但臭小子你记住,命没了,真就什么都没了。”这是爷爷说过的话。“千万别放弃啊....”
所以管她是游戏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而往回走几步才发现,自己当时冲刺跑的距离,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近。大概....有十个百米远。
“哟,小官人想什么呢?这陆冗大人都赞不绝口的脆皮桂花酥,您不来份尝尝?”
陆冗是谁我不知道,但思绪被打断只好停住脚。伸手摸兜才想起来钱袋还在羽绒服里,“不了”。
却没想一山更比一山难。整条小吃街的各类香气,持续不断直往鼻子里灌。而只看不能吃,真比上刑还叫人难受。
“瞧一瞧看一看咯,应龙公子常光顾的面馆~浆水面,打卤面,大臊子大碗,真材实料童叟无——哎,您里面请哎~东北角一桌,两位~”
我眼正身斜的边走边咽口水,却在小二的吆喝声里想起几小时前被鸵鸟追的那位应哥儿。在野说他叫应龙。也是位不走寻常路的主,哪有抱着龙蛋满街跑的,虽说是亲妹——等会?!
亲妹妹是龙,那她哥也应该是龙!
应龙应龙....可不就是山海经里记载的那位背带双翼的龙吗?上古涿鹿大战主力之一!几天前我还骂骂咧咧刻过《应龙畜水》的雀替!
这一发现可了不得。您说这么大的事,我自己能兜住吗?还不得找个人分享?
鱼车一跨,“苒姨小楼,快!”
可翁在野人不在,上下转了一圈,仅见着那位半睡半醒偷懒的小丫头。来不及,就你了。
我缓缓蹲在她身前,由于兴奋指尖都是粉的,放轻音道,“您知道吗?我刚才看见上古应龙了。”
小时候的偶像啊,谁能想到在有生之年,“活的,会动会跑,真是不可思议!”
“是嘛?”小丫头缓缓睁眼,“我还有他的签名呢,也是不可思议极了。”
“是吗是吗?他这么平易近人,还会签名!”不可谓不想要上一张,“那您——”丫头却突然翻身把后脑留给我,懒洋洋地机械重复,“欢迎光临,私人订制请上二楼。其它不管随便看。右手边结账。恭喜您发财。”
和我第一次踏进这里时说的话一样。是有客来了。
客人来看衣服,而我,却毫无防备地看到了她的后脑,没有壳。黏糊糊血色脑仁,直直闯进我眼里。
“打扰。”我站起身,抱着羽绒服仪表堂堂的出门。拐个弯就吐了。
混沌之界的楼主不好当,也许是因为这里没有一个按套路出牌。不过这回钱包在手,上下掂了掂,还是可以慰劳慰劳自己。
街边排队买炒栗子的时候,接到章回电话。我手机早丢了,兜里是在野的。
“喂?喂!你等会啊,我换个地方。”跨上鱼车,直接出了无双楼。
没大事,只是日常闲聊。先是问我镯子找没找到,又问年三十和在野一起过的怎么样?
“镯子找到了。”但过的怎样?要怎么说?
这一天一夜发生了太多太多事。鬼楼碰见在野只是个开始,接下来闯祸欠债,被人扭断手臂,当上楼主,被一棵草叱,梦见虬龙.....直到刚才看见活人脑仁。
是有够热闹的。但章回与彻底卷进这世界的我不同,他干干净净,一无所知。
所以我回,“挺精彩呗。”
“恩。祖宗也在身边,要不要跟她说几句?”
“哥——哥——”听这声音我就头疼。
“是我哥吗?让我跟他讲几句——喂?”挂断已经来不及了。
“哎~”我这一声,好比连续被人猛抽三升血后,那般的虚弱。
对着这个比我小整整十岁的亲妹妹,我是既当爹又当哥。小时候和章回在野三个手忙脚乱给她换尿布的场景,依然会在不定的什么时间场合,蹦出脑海,清晰地在眼前晃荡。很是要命。
“我冬令营回来你都不来接我,就章哥哥记得呢...”省去很长的中间细节,“不过已经结束啦~再过几天我就开学啦~哥哥答应的新书包什么时候买?”
“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去买呗~”丝毫没想提我人已经从省外回来,现就在神垕的事。“日子订好了吗?”
“二十天后。”听筒那边是翻笔记的哗哗声,“那时候有空。”
“好的小大人,按计划,二十天后哥哥在章哥哥家门前等你。”承诺给出。
“一言为定。”不许耍赖。
换到章回,我忍不住笑,心里满是小骄傲:“你说她什么时候这么会安排了,头头是道的。”
“有时间尽量回来一趟。”那边语气不对。“冬令营我去接她的时候,右胳膊折了。打石膏架回来的。”
“谁弄的?”
关于祖宗我直觉一向很准。她虽然比同龄人淘气,也常受伤,但这次不一样。
“我查了,也看过监控。”章回也沉了音,“武术比赛输给小祖宗的那个,记得吧。这次也报名去了。合照的时候....”
“地址发我。”
那边轻笑,“怎么着?你还要去教训小朋友吗?”
“我不出手你会坐视不理?”根本不会,“这次换我来。你就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再逮着机会乱窜。另一只胳膊也摔了我还得替她写作业。”
“就你幽默。那我不管了啊。”
挂断。
气大伤肝,每每这时候人就需要调解。显然我的秘方没有来,门口踱了几步后,忍到极限:“这他妈该死的翁在野,到底去哪儿了?”
“哟,身为楼主。别人的大名可不能随便喊啊。”
辨识度极高的男低音。是第一天迈进无双楼门槛时那声不悦的轻啧。而这次和上次同样,隔着长队,我依旧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怎么不能随——”
“因为楼主特权。”截断我的话,“只要喊了大名。不论对方什么身份,在做什么。无条件要以最快速度,出现在楼主面前。”
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