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楼主打个人还得亲自上阵，看这事闹的。”戏谑奶音，是虔。

“跟了多久了？”目送救护车开远，我伸手拦车。

“有时候了呗。”

“刚好像在里面看见个熟人。可惜没见着正脸，不能确定。”虔在身边的时候，运气总是很好。上车关门，“师傅，和光大街同尘路045号。”

“你要回楼里？这大过年的不回家看看？”

“爷爷回家了？”和后视镜里的师傅对上眼，我若无其事扯扯耳机线，问虔，“爸妈？”

“到车站了。”

虔的声音，始终只有我听得见。“那不还挺热闹的。我回不回去都一样。”不过今年还是有点特殊，“怎么没去滑雪？”

“岁数大了呗，哎...妘老爷子都那么大岁数了。老胳膊老腿上个楼梯都费劲。”

“费劲？”癸巳年第一大笑话有了。“晨跑，冬泳，举铁，跳交际舞。您看老爷子哪个落下了？”

好家伙，自律的让我这个年轻人都羞愧。

有关回家的拉扯到此就算结束。又闲聊了些有的没的的，虔问，“展女士叫你给她发张照片，拍了吗？”

拍照记录成长，也算家族传统了。“恩。”说起照片，“您知道我今天看到——”做戏做全套，“他妈的，怎么还挂了？”

虔又走了。

楼前下车。

楼里忙得腿酸，楼外还逛了一圈。结果大年三十才过一半。

夜晚的无双楼比白天更忙，我冲了三回才挤进门里。“哟，这位小哥羽绒服不错~”

“想买吗？”我回头，拿出兜里的钱袋和手机，麻利脱下，“二手低价转。”

“有多低？”

看着两眼放光的男鬼，我撇撇嘴，“有吐鲁番盆地那么低。”

“成交。”

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把古工艺品，挑选半天递给我一根金簪。

“合作愉快。”

诚然，眼前这位老哥捧着羽绒服猛吸的销魂模样，多少让看客我有些无语。但谁都有点癖好，何况这架势与上次小宋带给我的冲击感一比，完全不值一提。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的物价换算，还是那么令人迷茫。

穿过长队，直达门槛。不注意都不行，一人高纸板上用飞白体写着令人眼花的四个大字：楼主亲启。

“翁在野这个王八。”我翻转背面：大兴饭馆等你。跨上鱼车，我没去饭馆，“苒姨小楼。”

因为我打算再定套中衣。总得有换洗的不是。

“单独一套中衣啊？”苒姨递给我一杯茶，“想要什么样式的？”

我就知道不该问出那句有什么样式？

我话刚落，苒姨拍手。那阵仗就和皇帝选妃似的，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姑娘，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副样子，站成一排让我挑。

“我看这些个个儿都好~”

我属于情绪一上来，嘴就不受管控那类。话一落，姑娘们苒姨都笑了。

“妘祕是心里话。”

没想到笑声更大了。

后来苒姨说这件中衣她会亲手做，让我放心忙别的去。我老实交代，您这手工费我万万付不起。

开玩笑，这给第一代楼主做过衣服的，无双楼国宝级织娘，我拿什么付？

“苒姨好久没喝牛奶了。前几天听说你在草原玩的挺尽兴。有点馋了。”

我咧嘴一笑，“那好办。”

送完牛奶，去了大兴饭馆。楼下跑堂告诉我房间在二楼转角。

开门，“翁在野你这个王八羔子，不知道我对飞白体过敏吗，眼睛都快给看——应应应....应龙？”

别的不干，我先深深鞠了一躬，“我叫妘祕，很高兴遇见您。”

敬称动作代表我对眼前这位的无上尊崇。

“好。”

回应虽然有些冷淡，但想必这就是上古神龙的气派。

包间空旷，我挪到离偶像最远的位置，自以为潇洒的坐下。我看看他，他看看我。人生圆满了。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在那种时候睡着的，可能是撵羊撵的太累吧。是被耳边清晰的“咔嚓”声吵醒的。

“什么裂了？”我问。

“什么什么裂了？”在野的大脸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没东西裂吗？我明明听到有东西裂了。”我敢肯定，“你听又裂了一声。”

在野转头问应龙，“应哥儿你听见了吗？”

应龙若有所思看看我。

“我没说谎，就是蛋裂的声音。咔嚓，就刚刚还——”

我和翁在野默契对视，又同时转向应龙，三脸又同时看向应龙胸口的布包：

听在野说。那包里装的是应龙妹妹。一枚龙蛋。

破裂声越来越大，在野应龙都听见了。“快打开打开！”听说背了几千年都没动静，不可谓不激动。

我兴奋地掐住在野的大腿。

“哎？怎么布包打开却没动静了？”

壳上开了一个小口，碎片掉到桌上闪着暗淡金光。但人家亲哥应龙坐阵，我和在野谁也没胆去捡。

应龙伸手拍了拍，没反应。

在野上手轻点，还那样。

我杵在原地，不敢造次。

“没事。”应龙示意。

我伸手，“看来她和我有缘。第一天我见您被鸵鸟追的时候，就听见很轻微的咔嚓声了。”

“你可别吹了，瞎套近乎。没看人亲哥在——”咔嚓咔嚓，龙蛋碎裂频率更快了。我正要收手，一下被抓住胳膊，

“我等待千年，为的就是这一刻。”高贵的神龙在向我解释。“请别放手。”

我手没动，咔嚓咔嚓，蛋壳持续碎裂。裂到最后，视野中多出条背脊带翼的小应龙，未来得及细看。长袖划过，龙仔被大应龙抱在怀里，严严实实挡住。

龙化人形不过一瞬，待应哥儿将袖子撤下，粉琢可喜的婴儿睁着眼，乖乖躺在哥哥臂弯蹬腿。

“这衣服都做好了，大小正合身哎！她眼睛可真像你，黑亮黑亮的~”在野是时美言几句。

我则站在一旁只顾点头震撼，“真的一模一样。”没想到应龙会有亲妹妹。书籍里根本没有应妹这个形象。

“怎么啦小可爱，想抓什么啊？”在野伸指，被一把推开。黑溜溜的大眼睛转到我身上，意思明显。

我试探着伸手，还没碰上孩子就笑了。觑着应龙的脸色，我轻咳一声淡定开口，“在野？”

看戏的叉腰配合，“恩？”

“去给我备口棺材吧。”话刚落，孩子笑的更大声了。纯真童音，清澈入耳。

“还等什么？我跟你一起去！今天就盖棺沉海里！千年后再放出来。”

在野接的愉悦，“还千年，你是王八吗？”

出饭馆，我长舒一口气，“看没看见应龙那眼神？真是捡回一条命。”

在野点头，“你得庆幸还有个楼主身份保你。”

“怎么？”

“楼主不得伤，伤者反噬加倍。“他说这也是古时候传下来的规矩。“这历代楼主，要么是神要么是鬼。寻常货色根本伤不到他们边角。而到你这代，一向鸡肋的东西竟然成保命符了。”

我点头啧了一声，“下次你开口讲话之前，先想想。”

“咋？”在野看着我抻抻胳膊，甩甩腿。

“不然，哼哼，你就会成为这代楼主的免费沙包！”我伸腿就是一脚，对方熟练地腰子一凹躲过，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我要章回！他才能治得了你。”

“章什么回？等他能来这鬼神聚集之地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