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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一旦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见到自己偶像,多少就容易失些分寸。

应龙的鱼车才在窗外悬停妥当,我马上起身上前鞠了一躬:“今天见到您也很荣幸。许久不见,过得好吗?”

对方礼貌地回了声“好。”

而我在低头的那一刹那,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

辞别姝和应龙回到家把自己从里到外洗漱一遍,再换上苒姨送来的限量版楼主服,才感觉又能重新支棱起来。

要说这古装初体验,还不错。但只一点,我本身是寸头,搭上长袍多少还是有点怪。

“别告诉我你要把身上的这件无价宝,当便装穿。”

声音化灰撒大海被海鸥分吃了我都记得,翁在野。“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可都要感谢你的楼主令。我师父那小胳膊小腿的也赶去凑热闹了,这才好容易给我放几天假。才救完火回来躺下,就听你在那自恋。”

听音辨位,我走到房间门口,“一会再睡,先睁眼看看苒姨给我做的这套衣服怎么样?”

“不用看也是贵得瞎眼。”在野翻身,“就作吧你,我柜里那么多衣服不穿,非要穿这个。等以后脏了坏了看你拿什么弄?”

“你那衣服我穿上,袖子长的可以直接登台唱戏。”

“五音不全的样儿,哪家戏楼谁敢收你?老实打你的鼓得了。哎?我正说着你走什么?哪去?”

“睡你的,我图书馆看看。想吃什么告诉我顺便买回——”得,鼾声震天,已经上二道岭了。

鱼车,前面说过。会带主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但口令要准确,不然它就会像现在这样不停地在原地转圈抗议。

我不知道一个图书馆还能有什么别的名字,看它转圈也眼晕,索性就立在道旁墙阴下等它停下来,顺便和眼前这几位围坐一圈争得唾沫飞溅的老哥,问问消息。“请问——”

“你那算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还有哪个比得过这个?专门给他患难共苦的原配亡妻的。还有哪个比得过此种情深?”

“锦江滑腻蛾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给薛涛专门赠的一首诗!妻子那年还病着都挡不住他的脚。糟糠之妻怎么比的上风韵犹存的大前辈?我看那才是真爱。”

我走近一些,“我想请——”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给他表妹崔双文的,现在谁还不知道《莺莺传》写的就是以崔姑娘和他为原型的故事改编版?比?这样的用情至深,还用得着比吗?什么妻子前辈的,初恋才是心尖尖!”

这下我可听明白了,这说的不就是那“除却巫山都是云”的元稹老哥风流史么,好说,“我也知道一个。”

“你也知道一个?说来看。”

我张口就来,“言辞雅措风流足,举止低回秀媚多。唐代有夫之妇的刘采春,也颇受元稹赏识。长达数年之久的地下情可谓风光。公开的秘密不过如此。”

“刘采春?”大哥一拍大腿,“唉哟差点忘了她了。想当年还听过她的参军戏呢。那小嗓儿真够味儿!小伙子在这站半天了吧,刚才要问什么来着?”

“这鬿洲有没有图书馆?”这年头,没点八卦本事都不敢问路。

“有啊,这咋能没有?奎星阁嘛,就是地方偏了点。”

我点点头道谢跨上停转的鱼车,“奎——”

“哎?顺哥,这时间点,可能关门了吧。”

“星——”

“瞎说,这才几点?”

“阁——”

“我上次鸡还没叫就起身,才勉强赶上。现在都眼看晌午,小兄弟回来吧,明天再....”

楼主听力再好,也比不过鱼车的速度。已经到了。

“关门关门,清客清客了啊~”万里挑一的喑哑高亢嗓,很是抓耳。“想来您明天再来~再来啊~”右手攥着一把两米长偃月大刀,长发一丝不苟的高束盘起,笑盈盈立在门口送客。

在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姑娘里,她最耀眼。我迎上去,“可这才巳时。”也就是上午十点。

“奎星阁我说了算。”

客人不多但走得很快,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不是隶属楼主吗?没记错奎星阁好像是楼主的私人财产。”

没错,我是做了点功课。

“有疑议叫楼主亲自来训我。你管不着~”

我转身,等身后门合上。又转回去,手指回弯轻叩三声,“有人吗?楼主来了。”

姑娘说她叫奎星,和天上那颗同名的没有关系,是这红楼白窗的守藏室室史。通俗点说,就是图书馆馆长。早关门是因为她还要兼顾第二事业,我问是什么。“没什么了不起,就一写戏文的。”她答。

可她的戏文我看不懂,是用小篆写的。

该说,这奎星阁里大部分书籍藏本都是小篆体。而剩下的那小部分,奎星说只有姝或者长欦公子几个看得懂。

“难学吗?”我问。

“不难啊。”她回。

于是我开始学习小篆。进度快时一天连猜带蒙的看上几行,慢时学的心烦就观察观察顾客,清理一下积灰的书架,帮着看店,管管收账。

一晃两月过去。奎星说新本子交了,可以休息几天。“辛苦小祕帮我看店,安徽祁门,嵌字豆糖。要吗?”

当然,谁会和百年老字号过不去?方袋里拿出一块“财”字放进嘴里,“谢谢~”豆香十足。

“不再来点?”

我摇头,“糖吃多了会很兴奋。”

“像喝多了那样?”奎星一偏腿,在我对面的平石头上躺下来,“听他们说,你没事就爱来水边躺着。恩~这流水声听着是很不错。”

“恩。”一直说话,想停也停不下来,“像个小孩。”

“一二三四...九...十十一”她在数我手上的戒指,“木匠的手,这么多小茧也不耽误好看哎~我也戴戒的。”

“是吗?”我睁眼,“在哪儿?”

“脚上啊,我脱了给你看。扭什么头啊,还害羞~谈过恋爱吗?”

我摇头,“没有。”

“我看小祕脚腕也蛮好看,呐~配上这个试试,前几天姝送我的。”

我坐起身接过。

“奎星一直觉得自己肤色深戴这个太夺目了。”

意外好看且合适的脚链。“谢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许的异样。

其实,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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