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巳年正月初七,是我的生日。但我从十岁开始,就再没庆过生。
不是为人讨嫌,是我不愿。因为我发现生日那天,无论许什么愿都会实现。
6岁。爷爷送我一本书,问我心愿是什么?
我看着封面上的两个小孩追逐打闹的很开心。想要个一直陪在身边的好朋友。于是没多久翁在野来到我生命里。
直到今天。
8岁。和父母一起在海边旅游。他们看我吹灭蜡烛,问我心愿是什么?
我想着大海这么蓝,这么美。要是一直能在海边玩就好了。于是妘先生买下了当时落脚的祁厅,名下填的是我。
直到今天。
9岁。我在看动画片。展女士问我吃完蛋糕还没许愿吧,小可爱想要什么?小汽车还是遥控飞机啊?
我指着电视,心想有个妹妹就好了。我也照顾她,看她在怀里笑,在怀里睡觉多开心啊。于是第二年我有了小祖宗。
而那年生日当晚,我第一次做了那个梦。大梦中醒来全身火烧般难熬,撕心裂肺的绝望喊叫一遍遍脑子里过,停不下来。于是我一头扎进了数九寒天的冰池里。
也是打那之后,我发现自己不需要睡觉。也不敢睡。
10岁生日,章回进了ICU,病危通知下了几次。我不太懂什么叫病危,但是我从未见过爷爷的神情那么严肃。于是我整个人贴在玻璃窗上,赌了一把,“我想要里面的章回平安长大。”
凌晨三点,他们说孩子救回来了,没有生命危险。
而那晚的梦比以往都要凶,我是真的以为自己要被烧死了。
自那之后,我就不过生日。没有跟任何人解释,也没办法解释。我觉得一切事物都是要用代价换的。有的代价能看见,而有的代价看不见。
我是个惜命的人,还想多活几年。
正想着,脸上一凉。上手摸,是血。“怎么了?”我抬眼,奎星坐在对面的平石上,手持偃月刀挑眉看我。而刀尖,仅差一寸就能戳进我眼里。
“再看,就把你眼睛挖下来。”
“什么?”
“刚才在干什么?”
“在想我以往的生日。”老实交代。
“啊~那我明白了。”刀尖撤回,“小祕思考的时候眼睛会向下瞥,很下流。刚才你一直盯着我的胸不错眼。”
“....无意冒犯。”我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也突然明白,“那些年挨耳光的原因找到了。”
“什么那些年?什么耳光?”奎星递过来一方丝帕,示意我擦净脸上的血。
“我有个朋友。”章回,“他帮我转销木雕,我帮他拒绝桃花。算是交易。”
“你?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我耸肩摊手,“是啊,但每次都成功了。”从来没有失误的。“我说他不同意,对方问原因,我编不出来,紧接着挨一耳光,就算成功结束。”
“挨了嘴巴还挺自豪?现在还做木雕活吗?”
我摇头,“想休息一阵。两个时辰以后再做。”
“正好我有一老匣子,都快长毛了。”
我跟着起身往里走,开起玩笑,“什么样的?没难度我可不修。”
“小秘一定感兴趣。匣子是用建木做的。”
建木?!《山海经》里的通天建木!那还得了!“那不和我的楼主鱼车同样材料吗?快带我去!我要去~”
“行啊,那你得先帮我个忙。”
甭管是多大的钩,我也准备咬了。“什么忙?”
“咱俩先去推个鲸吧~”
“啊?!”
不是什么新型按摩行动,是真正的推鲸,鲸鱼,海洋霸主,虎鲸。
“小笨蛋又搁浅了。”话落场景一换,海边。“不过今天他运气好。”
“老天爷赏脸,阴天下雨,这潮也马上涨上来了。”
我跨下鱼车,跟着奎星脱了外袍,跑过去。
海滩上搁浅着一只幼年虎鲸,体长约6点4米,背鳍笔直,是个雄宝宝。周围算上我一共5个人。正忙着给虎鲸浇水保湿,等涨潮。没办法,小家伙离海太远没水过来,且小半身子都陷进沙里。
“水!再快点!这该死的天要晴!”穿短裤背心的姑娘轮着手里改良版半径2米长的蒺藜赶海鸟。
“快不了了,这速度已经是最大了。”七尺壮汉扛着碗盆大的管子,走动着来回往虎鲸身上浇水。“再不涨潮老子他妈要累死在这!”
“奎星丫头来啦,这块交给你,我歇会再轮班。”
我眼见着奎星接下另一边的掌宽水管。
“快!新来的堵住呼吸孔,他会呛的。他可没有气管可以把东西咳出来!”
“我来——”虽然这里属我最矮,但伸长了胳膊也够用。
忙天抢地的时间过得也快,“涨潮了大家小心!海水不是闹着玩的,都到小笨蛋后面去!”
那天过的昏天暗地,满世界都是潮水和叫喊声。一波波借着涨潮的浮力前推,不断寻找新的方法和角度....虽然除了我大家都是鬼神,但是面对自然之力也得十万小心。
最后连推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对方法和角度,潮水也完全上来,加上小笨蛋自身的努力,这才算成功了。
后来大家四仰八叉累瘫在沙滩上,对着小笨蛋的感谢表演,说的最多的却是,“赶紧滚,再也别回来了。”
而我又沉浸在没见过世面的欢喜发癫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沿着海岸线一直陪着小笨蛋跑:
“很高兴认识你~”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妘祕。妘是上古姓氏,没准你家祖宗还认识我家祖宗哎~”
“回去别忘了跟你们家族人汇报~是我们五个救得你~”
“千万别去鸡泮海那边啊,那里水不好~记住了吗~”
我记得看过的一本书上说,虎鲸有自己的一套语言系统,且智力相当于人类小孩。所以,直到后面我隐隐感觉那小子不耐烦了是在骂我,才停下来。
回程路上离得老远就听到奎星在骂,“看看看,看你妈个头啊,好身材没见过吗?”
我以为她是在骂人,离得近了才清楚,她骂的是一只螃蟹....
果然这女人很对我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