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几天不见妘哥哥何必向晚辈行如此大礼,以头抢地尔?”
脑袋在最后一刻被应念稳稳托住。“妘哥哥先撑一撑,待念儿把这鬼解决您就能动了。”
我维持着跪地行大礼的姿势,心下百转千回找不出半个词来形容当刻的微妙心情。
“哟,身子丁点胆子倒大,在姑奶奶地盘上还想着撒野?还不速速报上名来?十三?怎么着,是看上我妘哥哥了想赖在身上不走?你自己是瘦的只剩把骨头没眼看,但你没看把妘哥哥压成什么样了吗?还不下来?”
原来背上的是只饿鬼,那就解释通了为什么我今天格外的想吃东西。
“你不用收着,妘哥哥听不见你讲话。”
我确实听不见。自打来这混沌之界我就能看见各类鬼神。“眼盲耳聋”的还真是头一回。
应念与那鬼谈了许久,久到我身上的汗汇成河淌了小念满手。而若不是那手撑着,想必我的头也会和我膝盖骨及手掌下的地皮一样,凹陷碎裂下去。
后来她跟我解释说,此类鬼物最是难缠。修为比平常鬼神高出一大截,但脾气秉性都很怪。有的吃软,有的吃硬,而我身上的十三比较麻烦,软硬都不吃。
她虽然是龙不惧这个,但年纪还小威压不足,难以震慑对方。
“妘哥哥辛苦了。”小手把掌心的汗都抹到我的衣摆上。“要是我哥来,情况可能就不同了。”
话虽简单,却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原本,我是这龙谷请来的客人,客来,不是手下来接也该是主人亲自来。
而在这自家地盘上还进了什么人,当家的想必也一清二楚。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怎的还推脱起来?偏偏派了个二把手?是不把堂堂一代楼主看在眼里吗?
其实是这样吗?当然不是。
细细想,这从头至尾的一举一动,都是在考虑我的感受罢了。
我虽是楼主,有名有实,人气很高,大家都认识我。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开了半只天眼的普通人。这狼狈的四肢跪地匍匐样子,叫谁?哪怕是下人看了都要丢上几分脸面。
而这不请自来的另一位客人。是鬼,但也不是一般的鬼。下人收不了。而这全谷里有这能解燃眉之急本事的,除了应龙就只剩下她的亲妹妹应念。
应龙虽与我有两面之缘,但接触不多就是半个陌生人。
但应念不同,就在前几天我俩刚结过小盟约,并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很是畅快无忧的夜晚。
再有一层,应念是我看着出生的。双方见过彼此最脆弱的时候,也算扯平,这是心理上的安慰。
最后是这环境。坐拥半个金山的主人,家里怎会如此凄凉?想必平时人情往来,走亲拜访的也不在少数。这谷口不说门庭若市,也不该死寂一片。
如此,只能是事先预知到我的窘境,而特意准备的。
好一个应龙。心思细巧周全成这般,怎能叫人不佩服?
“是啊,应龙出马,一个顶俩。”我弯下腰伸手,“小念要不要妘哥哥抱?”
“要~”
奶音甜糯,和刚才气势暴涨的小鬼简直判若两人。
“瞧你乐的,抱一下就这么开心啊~”
小丫头在怀里秀雅地打了个哈欠,“是啊,我哥天天跑出去挣钱,都没空理我。现在又不知道神神秘秘地在忙什么,一会您就能见了。”
话说完就窝肩上睡着了。在那之前,孩子给我解答了很多问题。
例如:“饿鬼为什么跟我?”虔说过我八字很硬,一般鬼神连我的指头都碰不得。
小念说十三就是好奇,原因没那么复杂。
“十三离了我又去了哪?”
小念说飘飘荡荡无所依呗,十三很挑,一般人还瞧不上。
“为什么我看不见十三?”
小念说我还没长大,再过几年就谁也拦不住了。
而我最后的那个问题,小念回避了。
我问的是,“十三最后离开,是因为小念说再不离开就带我去赤岭逛逛,那是什么地方?”
“妘哥哥你问题好多哦。”
“那哥哥不问了,到地方提前叫你。”
其实不用我叫,越往里越热闹。小念被吵醒,气冲冲对我讲了再见说要回屋补眠。我边走边看,问了一圈最后找到了应龙。
见面行过礼之后,应龙说,“其实楼主不必如此生疏,跟着野叫我应哥儿就好。”
“应哥儿。”我接的顺,轻笑道,“叫楼主也很生疏,以后叫我妘祕,或者小祕都行。”
应龙点头。“其实我今天叫小祕来,是有一事相求。”
开始步入正题。
“看这模样,应哥儿是想给小念新造一个园子?”
虽然看着很像拆家,工人师傅们也好似没章法地扛着东西走来走去,但我相信这一切都是障眼法。目的自然是为了补眠的那位二把手。
“不错。但是——”应哥儿习惯性挑眉,“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吧。野说你不能在这种环境里待太久。”
“但是什么?挑了好久都觉得不合适对吗?”
想当初我第一次给家里那位祖宗做玩具也是。您说买呢?也不是买不起。但当哥的就想自己亲手设计,亲手做。
“对,所以请小祕过来商量。”
认识应龙也有几月,但这次算我们首次正式交谈。一番下来,我对他更是敬崇有佳,如此天资警迈的骄子,竟也如此的....淳朴。
没错,我用的就是淳朴二字。
他说恰逢从翁在野那里知道我的生辰,不知道要送什么,又想起我家现在连盏像样的长明灯也没有,就亲自走一趟抓了罐照衣清,也就是俗称的萤火虫。
他解释说,这里的照衣清是跟人的,凭本事抓住这辈子就跟你,听其派遣。除非主人自愿放生。但昨晚念儿贪玩不小心打开后就.....
所以最后到我手里的,只是一个玻璃罐。
我捧着开口的玻璃罐,虽然没见到这边的照衣清到底什么样,但总归是份意外的惊喜。而更让我惊喜的是接下来:
我抱着罐和应龙并肩朝外走,不防被人碰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猛地仄歪。
而再回眼,应龙无措地站在原地,神色有些尴尬,而他的手正插在罐子里。人来人往,拔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