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一字单名，对吧？不知道在混沌之界，全名是不能随便告诉人的吗？”尤其对象还是我。

“无双楼三个字就那么难听，非要改叫混沌之界？”将名字给我这事，晴表现的全然不在乎。似乎为了主人，他连自己都可以轻易出卖。

“叫什么用不着您管，还是先谈正事。”

诚然晴是真的猜对了，我是打心眼里觉得“无双楼”这三个字，俗不可耐土到极致。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起的。

“您来找我，是因为您预感您主人。”后面那个词用的很妙，“将要，抛弃您，是这么说的对吧？”

“恩，我看她最近的状态越来越不对。”

我换个姿势，侧撑着头又听完了一个故事。

这回不讲爱情，讲的是个在一夜之间同时失去爱情，友情，事业，财产，名誉后的姑娘，是如何的自我堕落，自我折磨的故事。

故事很长，但我听完后不但没有半丝同情，反而觉得可笑。以及，非常非常的不理解。于是我问晴，“为什么您主人要回去给那女人下跪赔礼道歉，受尽她的侮辱？”

“为什么即使被世俗误会泼了满身脏水，成了过街人人喊打的，也一句不解释？”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信任她的客户陪伴她，她也视而不见戴着面具把自己关进店里？”

“又为什么要一把火烧掉毕生的全部心血？”

“又是为什么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她的错，她却要承受。将原本傲立枝头最顶端的自己，狠狠埋进淤泥里，就是不起身！”

“自尊，自爱，自信，自强。一个独立的人连这些东西都没有，还要怎么救？”

“她自己都放弃自己了，我还能怎么帮她？拿什么帮？”

我还要接着说却被晴伸手制止，“楼主才二十出头吧，年纪轻轻就登上楼主之位，有着号令众神鬼的能力，风光无两。身边的流言蜚语即使传得再多再快，也会有人替您挡替您护。不懂这世上众口铄金，也能积毁销骨的道理，晴明白。”

我哑然。

“主人活了近千年身边就我一个。我呢？还是她小时候捡来的。”

晴鞠起一把水，掌心摊开又放走。

“楼主一看就不是什么缺爱的人。其它的晴不知，只我刚来观察您的第一天，您室友叫翁在野的，可是把我逼到墙角将身份底细问了个彻底。明明是那么普通的家伙，也敢有模有样的唬我。”

“在这世上，有的人亲情，友情，爱情三者皆不缺还每天吵嚷着要爱。而我主人不闹，但我明白她心里只求这个。有人给点，她哪怕抓着的是根稻草，也能当成全世界。而为了这个世界，她自己都可以放弃。”

“她怎会不明白楼主刚才说的那些？她的江山就是靠她自己一步步打下来的。”

我突然鼻酸转过脸。

“只不过现在全都毁了。那场大火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她也没了。”

原本我以为晴身上大片块状青黑只是胎记。他注意到我的眼神，扶着岸边的鹅卵石转过身去，“背上这个才是真正的功勋。”

我看到他肩颈至尾骨处的一道长深疤痕，及背上另几道短记诡异地连成一片，组成笑脸状。

“那狗男人，自以为这几鞭子下去就能把我裸挂在耻辱柱上，好好的羞辱主人。”不屑地轻哼一声转过脸，“却不知我等的就是那几鞭子后的精神松懈。”

“您不解我主人为什么去给那女人下跪赔罪，其实很简单。”我一动不动地听着，“因为我吃了那狗男人，顺便毁了他的家。”

晴用的不是杀，是吃。

“她那样的女人，我知道萎靡只是一时。再苦再难也能挺过去，总有一天我还能重新看见她笑。但是我没想过。”他突然抬头与我对视，“真正毁垮我主人的，竟是孩子。”

晴和我说，她主人最后一道心灵壁垒，那家店。是小孩设计放火烧的。因为他们听妈妈说店里的女人又坏又怪，长得还丑。他们要替天行道。

“好个替天行道。那店是我主人的全部心血，毁店就是毁她的命。根子。店里的一切坏境布置，都是她亲手用了数年经验总结，一点点专为保护发绣作品而设计建起来的。”

积攒下来的千万件作品，历时千年不朽不坏，精致完美如初。有的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有市无价。

“就这么毁了。一场火而已。”

我沉默地起身，腰围浴巾出门从在野房间拿了壶酒。“接着说。”我等他的后话。

“但作品我还是拼命抢救下来一副，没全完。那副，恰好是主人的初心。”

第一幅处女作，对每一个绣娘来说都意义非凡。“但是？”一定有但是。

“但是作品毁了大半，需要重新用发补全。补全才能真正救她。”

晴是齐耳短发，我是寸头。“需要的不是寻常头发吧。”

“银白发。”

我抿口酒，沉默了有盏茶时间才问，“多少根？”

“篇幅较小，十万足以。”

当时，即使晴说百万根，我都已经做好了挖骨掏髓的准备，想尽法子给他弄来。却没想过是十万。而比预想轻松这么多的数却着实让我心里堵了一下。

仅十万根白发，缠绕钩织个几月或一年，前后多少人努力，或许就能救人一命。

而一把火只需要临时起意，无需多用心，甚至连脑都不用，点燃的一瞬就能摧毁一个人的一生。

所以什么？

所以现在无论您怎么说怎么看，我都坚定的认为人性本恶。

勿要以无知或年龄拿来做托辞伪装，有些人，本质就是坏。

“人类的头发行不通，对不对？”如真要那么简单，我相信集齐十万根白发这种小事对于一个千年妖兽来说，不算难。

“除人界之外，都可以。”换句话就是，有资格的全在这混沌之界里。

“您想我用楼主令吗？现在下，一会就能集齐。”

我把选择权交给晴。他却摇头。

“那样不能从真正意义上救她，对吧。”酒壶见底，我有些头晕，“因为她其实真正想要的。”还是爱。

所以说到底，十万根头发要有，但不能使用楼主令强行夺取，要持有者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