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姝的话说，“长欦？他本就是水云身，来去自由，无所羁绊。”

所以我趁夜里翻身，自然的赏给身侧翁在野一脚安慰自己。害，就是这样没礼貌的人嘛，治完腿招呼不打就走，也没什么好稀奇。

可是您说说，这几次三番错过，老天拔地的好不容易让我找着仇家，发现又是一个能全方位吊打的。吊打我的。果然天生白头发的都不是什么简单家伙。一个小媳妇，一个公子长欦。

晦气。

还是出去转转。下床拄拐，我趿着拖鞋直奔后院。鱼车一坏一毁，只得先在应龙的谷里住一阵养养伤再说。

膝盖上削骨剔肉的折腾，本来还以为就算这里的医术再强，也得个三两天才能好。没想到才过几个时辰就能拄拐下地了。这技术，要是带回那边的世界....幻想半天还是算了。

两边世界互不相干。也是铁规。

“小祕也睡不着出来打发时间？”小院灯火熠熠，亮如白昼。

“又在独自下棋？”

姝的爱好，围棋。可惜我不懂棋。头次新鲜，旁观过几场姝和在野的，盘上杀的腥风血雨，看的我眼花犯困。

“恩。喝杯茶暖暖身再走也来得及。”

姝这人，有个非常明显的特质。一切发饰配件都是两份，钗笄一对，熏香两倍，就连日常所用茶盏，都是成对摆。无论对面是否有人。

但当我挪到石桌另一边，对着面前“哥窑浅白断纹百圾碎”的小盏，还是稍有犹豫。喝姝递的茶，不止是茶这么简单。里边还有层门道，无事混茶庄的时候听不止一桌提过。

这百圾碎里盛的茶，千百年来拢共二人喝过。一个，是上古深居简出的女战神。一个，是前些天才出世的应龙小念。

而这递出的茶也有两层意思。一，我认定你这个人。二，能交个朋友否？

喝，就是回应，同意盖戳。

不喝？好像目前还没听说过在这混沌之界有谁这么没眼见，连姝的面子都不给的。

“妘祕荣幸至极。”

不需要犹豫多想。被认可本身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无需以相识时间长短仓促下定义。我相信姝的为人，自有她的一番道理。一仰脖，干了。

“小祕的杯盏....在对面。”

打扰了。我鞠一躬转脸就走。

“开玩笑的。”又转回来，“奎星他们说的没错，小楼主稍微逗一下就脸红。”

那个“们”是谁我也懒得问，“刚才我出来的时候，记得姝说什么再走也来得及？”

“吃晚饭的时候，你不是和长欦在里屋没出来。”

没错，当时我正趁着最后上药的机会，想方设法套出对方地址，寻思着有事没事给他来个夜半惊魂啥的。

“龙就托在野带个话给你，说有时间去他那走一趟。”

“走....走什么？不会是“白天”没训我，晚上想起来要单独开小灶吧？”那怎么行？白天好歹三个人扛，这晚上就我一个还不亏死？

“想多了。大概是别的事。去就知道了。”

再无话。茶杯蓄水，又埋棋里了。

说这人啊，一旦走的慢，风景就看的细些。一路过来被这沿途上的花啊草的闹个遍，心情也舒缓多了。离老远还没迈进门，就听见应龙的声音。温柔舒缓，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给应念讲睡前故事，看样子已经到了尾声：

“小貔貅一步步靠近，张大嘴巴一口吞下正在打盹的小兔子.....他抬头望向月亮，轻声说：晚安。”

还是个惊悚题材。

“晚安，哥哥。”

听着略带鼻音的甜糯软嗓，我突然想起家里那位小祖宗。也不知道骨折的胳膊现在怎么样了。可掐指算算，距离那通电话后这里才过九天，外面可能24小时还没到。

“好好的，是为了腿叹气？”

肩上一暖，是应龙的披风。薄薄一层，却有防寒挡潮的作用。

“只是想起家里的小朋友。前些天淘气，不小心摔了胳膊。”而我这个当哥的，“这边又弄坏了腿，还害的一整个翼望山空间关闭。”

“野跟我说过你有个不小的毛病。喜欢反省，但总偏激的把坏事错事往自己身上揽。”

我跟着应龙坐靠在门边，点头赞成。

“整件事的尾末我已经查了。你腿上的伤，确实是翼望山里的冰——”看我一眼又改口，“的生灵暗伤的。反正无缘再见，所以名字知不知也无所谓。”

“自无双楼成立，我们三个接手以来。”指的是姝，应龙，陆冗。“别说，还真没有几个有胆坏规矩的。今天见着还蛮新鲜。”

“但规矩就是规矩，敢坏，就要随时做好受讨伐的准备。”坏规矩，指伤我的事。“小祕不必自责。”

“楼主令我听到了，放下手里的事以最快速度到的。但姝比我还快，却站在那里没动。”

我点头，听得认真。在野叫嚷着要解释，来了。

“空间没有被封，是我们故意没有进。为什么？”

我心里已有答案，“太胡来了。”

“在你之前，楼里只有小野一个闯祸精。年纪小但是天赋很高，本领也大。除了他师傅的拐杖，没见他怕过什么。”我的朋友，本事都很过人。

“那身古怪本领，没人教。是他常年在各样丛林密谷里，自己琢磨练出来的。死里逃生数次，后来突然发愤要学医，就更没人奈何的了他。”

“闯祸欠下那么多钱也挡不住他的好奇。到处吃喝玩乐。你来那天和他一起闯祸欠下的债，是他这些年每次单玩赔的几倍。但我从没听他抱怨过一句。”

“由此我就知道，不是别人，是你来了。”

有关在野的事，我听得极认真。

“念儿呢，长的很快，但我一直避着不想让你们相见。因为从出生那刻定下的缘，对应龙来说就是一辈子。可阴差阳错的。”我们还是见了。

“小丫头第二天回来倒了嗓子，却趴我怀里撒娇要钱，那双眼真亮。亮的我羡慕极了。”

我思维突然跳转到，应龙要给小念单建花园的事。问了。“那个先放放，等我先去钟山把烛龙之精请回来再说。”

接着说。

“两对，两对，中间人都是你。最后再一串，三个加起来。”应龙摇头，“再不给你们点教训，真的要反了天了。”

“但我和姝并没想过这教训....让小祕如此遭罪。”起身郑重一礼，“应龙在此赔罪。”

上古，神龙给我赔罪，我哪受的起？

顿时就好比那土地庙着火，慌神了。又是架拐，又是拄地，又是作揖，又是叩头的，正常的赔礼场面倒是焦灼上了。

最后还是双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坐下来，谈正事。

“小祕，我去钟山这次，小念就托你照顾了。”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