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闪过,轻月不见踪影,所有攻击落空。
散修们呆呆地望向轻月消失之处,全都满脸疑惑或震惊,除了洪天。
洪天当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马上睁开双眼。他清楚地看到出手之人是如何救走的轻月的,虽然只看到那人背影,但他认识那人身后的那把剑。
就在攻击将要打到轻月的一瞬间,牧歌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边,轻轻抵挡攻击并借攻击之势带着轻月飞速逃离。
快,确实快,不可思议的快,但对他而言依然不够快。洪天回想着同那少年对峙着场景,没有立即追去,因为洪天不认为他们能从自己手中逃离。
牧歌带着轻月逃出一段距离,见身后无人追来便停了下来。
轻月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发现自己被救下后,第一时间便想到自己的父亲。可当她发现救下自己的竟是刚才遇见的少年时,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微微发红,心里甜甜的。
正逢碧玉年华的花季少女都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爱情故事,对那些英雄救美的浪漫桥段更是朝思暮想。幸福从天而降,把轻月砸的满面桃花。
幸亏刚才的情况实在惊险,轻月及时清醒下来,不再沉溺在自己的爱情幻想中,柔声说道:“谢谢。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想同你交个朋友。”牧歌想了片刻答道。
实际并非如此,牧歌在一旁安静得观测了许久,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想法。最后他看到了这样一幕——轻月眼含泪水,呆站在原地,嘴里呢喃着爸爸,像个无助的小女孩。他内心绞痛,下意识地救下了轻月。
轻月眼神躲闪,不再看向牧歌,脸越来越红。
“他们还没追来吗?我们再走远些吧。”
“走不了的,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牧歌望向天空说道。
“你们确实逃不走。”洪天从远处的一棵树上跳下,盯着牧歌说道。
“哼,你就一个人,能打过我们两个不成?”轻月一脸不信地说道。
“很不巧呢,我好像可以。”洪天释放修为,周身灵气浓郁,气息向四周压去。感受到洪天的修为,轻月不再说话。
灵渊境的轻月是三人中修为最低的。灵渊境上是灵海境,牧歌便是灵海境灵士。而洪天比牧歌还要高一个境界,他是灵绝境境的修士。
“灵海境。如我所料,少年,你很厉害,年纪轻轻就已如此境界,着实让人羡慕。不过,你们两个好像并不认识,为什么救他?英雄救美吗?”
牧歌一言不发。
洪天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并不急于动手。其他散修也纷纷赶来,把轻月和牧歌围了起来。
“我没想过要杀你,因为我能感觉到你很强。那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们?我会拼尽全力去杀死你的,哪怕以我的生命作为代价。”洪天凶狠地说道。
洪天突然冲向牧歌,灵气聚集到右拳上,猛地向前挥出,却被一把灵气化作的长剑阻挡。
牧歌向后一退,身后浮现一圈灵气短剑,一柄柄剑向洪天刺去。牧歌双手向前一按,灵气不断汇聚,一幅画卷在牧歌面前徐徐展开。无数的妖怪从画中奔出,张牙舞爪地冲向洪天。那些妖怪奇形怪状的,跟之前满天的异兽有些相似。
洪天也不惧,挥舞着双拳应对,一拳一拳地轰出,一道道攻击消散。他的武器便是他的拳头,他锤断过无数刀剑的拳头,他打爆无数人脑袋的拳头。
一旁的轻月和其他散修也都加入战场。轻月拦住了三名散修,剩下的散修杀向牧歌。
双方纠缠在一起,各种法术层出不穷,谁也没把对方拿下。
“兄弟们,停手。离这里远些,我来和这小子打。”洪天大喊道。
洪天一脸沉重地看向牧歌,开口说道:“我们两个人打。你赢了,你们就能离开。我赢了,你们就去死。”
牧歌点头答应。
“我不欺负你,刚才你以一敌多,你可以歇息一会。”
见牧歌没有休息的念头,洪天也不再等候,再次向牧歌杀去。
洪天把体内的灵气催发到极致,双拳表面像是镀了一层黄金,闪出金色光泽。
他的拳头快速地向前挥出,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一拳比一拳的气势更胜。无论你如何应对,我统统将其粉碎,以力碾压,这是他洪天最强的拳法。
牧歌一改之前的战斗方式,四处躲闪,避其锋芒。牧歌的身影疯狂地来回移动,乍一看以为他是四处逃窜,乱了手脚,仔细望去就会发现牧歌的轨迹有着一定的规律,交织成一道奇异的图案。
洪天看着眼前忽闪忽现的牧歌,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高频率的移动,要知道这对灵气的消耗十分巨大。洪天知道牧歌不会白白浪费气力,预感危险降临,不禁加快了挥拳的速度。
牧歌急速的身影逐渐缓慢下来,而后静立着看向洪天。忽然,洪天周围灵气疯狂聚集。几道光柱闪出,一座法阵缓缓升起,将洪天笼罩其中。
“法阵!你还会布置法阵!”法阵中的洪天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地说道。
法阵中,无数的灵气之剑凝聚完好,各个寒光闪闪,锋芒逼人。一场剑雨降落,势如破竹,似要斩灭一切。
洪天紧握双拳,全身都闪着金光,一股勇往直前的拳意弥漫,向天空不断地打出比自己拳头大百倍的拳印。拳印碾碎了大多数利剑,一小部分利剑从洪天的血肉间划过。
剑尽,阵散。
洪天的身上遍布被利剑划破的伤口,但他却气势更盛。对他而言,那些只是皮外伤,真就如雨点打在身上般,不痛不痒。
“打完了吗?你来接我一拳,我最强的一拳。”
说罢,洪天原地蓄势,气息飙增,一拳向前轰出,一道比先前强盛十倍的拳印冲向牧歌。
牧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二话不说,直接拔出背上那柄剑,附上灵气后斩向那道掌印。
那道剑气抵挡了绝大部分威力。残余的掌力轰向牧歌,牧歌化去掌力,倒退数十丈才稳下身影。
牧歌收起剑来,洪天赞道:“果然是把好剑。”
洪天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却依旧奈何不了牧歌。他知道自己杀不了牧歌和轻月,但也不想放虎归山,纠结在原地。
“我也使出全力了,就算平局吧。”牧歌留下一句话,便要同轻月离去。
“站住,你们不能离开。”一众散修喊道。
“为何?难道怕我们报复?就当此间事了,恩怨一笔勾销。我绝不会找你们寻仇。”轻月保证道。
洪天悲惨的笑着,满脸自嘲地嘲讽道:“你保证?但那是拿我们的命在赌啊。你不寻仇?你的长辈能像捏蚂蚁一样轻松杀死我们。我们不敢放啊。”
洪天又看向牧歌,毫不掩饰眼中那赤裸裸的嫉妒,怒道:“我羡慕你,嫉妒你。你小小年纪就已如此修为强大的法术武器因有尽有。我比你高出一个境界却无法伤你分毫,我拼命夺得的机遇却不及你们随处可见的选择。你们不做的,我们做。你们不要,我们才能要。你们要快乐,让我们伤心。你们要生,就要我们去死。杀也不行,不杀也不行,你们上下左右走,可我们连动一下都害怕。”
洪天的情绪越来越激愤,话语愤怒地撞到其他人的耳朵里,撞得众人呼吸不由地加快,心脏自觉地跟随着这急促的语调飞快跳动。
怒气充斥在洪天的身体,使他膨胀得像个气球,越来越激愤,越来越膨胀,朝着某个极点爆炸。一刹那突然地爆裂,所有的怒气飞速消散,急促的怒语戛然而止。
洪天沉默了一阵,以微不可闻的声音无力地说道:“在这样的世界里,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向死之人,无所畏惧。此刻洪天心中有了莫名的力量支撑,整个人都挺了起来,看向牧歌的眼里只有决然,略带绝望与自嘲的慢语道“我说过,我要会杀死你们。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灵绝境也被灵士们称为止凡境。所谓止凡,就是凡人止步于此的意思。
洪天挥起右拳,身体内的全部灵力涌向拳头。他眼中燃起热焰,体内生机不断萎蔫,右拳完全蜕变为金黄色。一股厚实、沉重的气息散开,压迫得众人无法喘息。
止凡?今天他洪天便以死破凡,牧歌如何可挡?
拳至。牧歌再次拔剑斩去,剑气瞬间被拳意粉碎,那一拳毫不客气地打到牧歌身上。
“我们不是敌人吧?”牧歌其间问向洪天。
牧歌把手中的剑杵在地上支撑身体,嘴里不断有鲜血咳出,看上去十分虚弱。
洪天虚弱地跪倒在地,看了眼牧歌身上那件抵挡了自己那拳绝大部分威力的布衣,无力地说道:“你们富贵人家的宝贝就是多啊。刚才是我们两人的打斗,我服输。我也快要死了,放我的兄弟们逃命吧。”
“我没想过杀你们。”
“谢谢。”
轻月走到牧歌身边,扶着他慢慢离开。
千里之外,四人追着牧野打到现在。中年男子正同牧野交手,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一边思索一边出招,一心二用,险些招架不住。
突然想到了被自己丢在某地的女儿,中年男子马上向远处赶去,一声再见都没讲。剩下的三人懵在原地,心想:都是一起来的,你怎么先走了?真不仗义。
牧野不解地喊道:“这是切磋呀,你怎么跑了?打不过我也没那么丢人吧。”
二人走到一处空地停了下来。牧歌坐在地上,静心调息,默默恢复伤势。轻月坐到牧歌身边,温柔地看向牧歌。牧歌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觉得十分好闻。
“谢谢你呀。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就真的死了,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我叫林轻月。你呢?”
轻月见牧歌有回答,知道他无暇回答自己,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开始思考一会要如何讲话才能展现自己的温柔可爱、美丽与大方。
轻月想了很久,觉得牧歌快要恢复好了,侧过身去跟牧歌轻声说道:“你刚才很帅呢。”
轻月满脸通红,不敢再看牧歌的脸,盯着牧歌的肩膀不停地说道:“你修为很高呢,而且还会阵法,真的好厉害呀。”
“你知道吗,刚才那些人要杀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开始还以为是父亲救了我,没想到是你呢。”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父亲一直照顾我,保护我,我很爱父亲。你刚才也救了我呢。”
“你是哪个宗门的呀?以后我让父亲带我去找你。”
牧歌没有心思听这些。他现在十分痛苦,他感觉自己血肉都要向外界散去,自己的力气也向外流去,胸口像被刺穿般剧痛。
这点伤势对其他人来说,或许稍微回复片刻后就不痛不痒了。牧歌不同,他身体生来就虚弱,一点伤便万分疼痛,感冒发烧都可能夺取他的生命。
牧野要是知道牧歌受伤了也会十分心疼的。在荒界的时候,牧野十分护着他。有一次,牧歌被一位荒界少年打伤,牧野把那少年教训了好久。牧歌有些想念牧野了。
牧歌本就痛苦,耳边还有轻月喋喋不休,心中烦闷,眉毛紧皱。
看到牧歌紧皱的眉毛,发现牧歌无视自己酝酿了很久的话,轻月气的脸更加发红。她生气地把头扭向另一侧,不再理睬牧歌。
“混蛋,你竟然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在那里装的。就你还烦我?那我们就谁也不理谁,看看谁先认错。”
轻月越想越气,心里骂了牧歌好久。最后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去生气了,转过头去,看着牧歌,累累地说道:“你受的伤真的那么重吗,还是你装的?”
牧歌还是没有回答。
轻月也不再生气,因为再生气的话,她就没气了。歇了片刻,轻月感到无趣,又开始在一旁嘟囔,像是自言自语。
“疼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喜欢我,偷偷跟我来的?要不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
“说话呀,莫非你已经死了?”
“你不是想和我当朋友吗?我叫林轻月,你叫什么名字?”
“牧歌。”牧歌嘴唇微张,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飘出。
“终于回答了,看来你受的伤确实很重呢。”轻月开心地说道,语气里带了些疼惜,她看着牧歌的侧脸,不知不觉中脸又红的发烫,她想离他更近一些。
轻月把头轻轻靠在牧歌的肩膀上。
牧歌像触电般,精神猛地一震,好像有股暖暖的东西从他心脏流出,流向身体各处,缓解了疼痛。牧歌身体坚硬,一下也不敢动,肩膀那里,暖暖得,痒痒得。
牧歌仔细嗅着香气,确实好香,确实很舒服。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维持着这个动作,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想动。
中年男子心里暗骂了自己一路,循着女儿的气息赶到时,就看到如此场景。他楞在原地,就这么一会,自己的女儿就成别人的人了?
“嗯哼,嗯哼。”中年男子本不想打搅二人,见二人久久不停便提醒道。
轻月看向后方,满脸通红地跑向父亲,拍打着埋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要不是牧歌,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他还因此受伤了,要不我们把他带回去,给他治伤吧。”
“我看看。”中年男子走向牧歌,想要探查牧歌的伤势。
牧歌艰难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低声拒绝道:“谢谢,不用了。”
中年男子看到了牧歌身后的那柄剑,疑惑地问道:“长明?你和牧野什么关系?”
牧歌有些吃惊地看向中年男子,答道:“他是我朋友。”
一旁的轻月连忙问道:“牧野是谁?”
“一个很厉害的家伙。”中年男子为女儿解惑,却也不再多说。
轻月也不再多问,向牧歌邀请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父亲一定能治好你的伤。”
牧歌摇了摇头。
轻月没想到牧歌会如此反应,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拇指贴着食指来回摩擦。明明想到了很多话,可她就是不知道要说哪一句,就是说不出一句。
中年男子递给牧歌一个小瓶子,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伤势如何,但瓶子里的丹药应该能治好你。谢谢你救我女儿,我也是牧野的朋友。再会。”
说罢,中年男子就要拉着轻月离开。轻月轻轻挣脱,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她还有话要说呢。中年男子抓住轻月的手,微微发力,露出一副焦急的神情,然后看向牧歌,微微一笑,希望他理解。
“等等,你家在哪?”轻月根本挣脱不开,于是赶忙问道。
“荒界。”
中年男子向牧歌摆了摆手,随后他和轻月的身影出现在天际,毫不拖泥带水,潇洒离去。
轻月本想再看眼牧歌,却没想到已经走出如此距离,于是生气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又想到自己还未告诉牧歌自己的住处,轻月看向父亲的眼神愈加可怕。
“荒界在哪里?”
“在我们去不到的地方。”
牧歌拿出同为牧歌朋友的中年男子给的丹药,十分放心地吞了下去。牧歌体内有暖流游走,疼痛感逐渐消失,无比舒服。
牧歌已觉无碍,可那暖流仍不断加强,他用尽全力也无法压制。药力被完全激发,牧歌只觉两眼一黑,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