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剑他认得,这人他更熟。
那如鬼似魅般的轻功,那套疾行如风般的剑法,这段记忆今后怕是很难忘掉。
侠客自剑首落下,抬手拔剑,缓慢举起,那剑锋直指他的面门。
“名字!”侠客问道。
他都忘了,他俩一番交手,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知道他是剑鬼,可这位“剑鬼”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可这算是什么意思?难道言下之意是说“老子不杀无名之辈!”,可真是嚣张!
“不说,那就,不说吧……”说罢侠客挥手抖剑朝他刺去。结果是那人躲闪不及被划伤右臂。
这可真晦气,一个是不依不饶的剑鬼,一个是走火入魔的疯婆娘,偏偏又是在墓地碰到这俩家伙,就算知道这个“剑鬼”内功不济,可那剑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抵挡的了的,若是刚才对那疯婆娘运气好还可与之一搏的话,这剑鬼一来仅剩一点零星的胜算,转瞬间也荡然无存。
侠客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握紧手中长剑,气沉丹田,双腿弯曲,脚尖猛然发力,直勾勾地逼近过去。
就在那家伙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此之时,一道身影从一旁飘也似地过来,一把攥住了剑锋!
侠客与那人皆是一惊,在场拢共就三人,攥住剑锋的,赫然就是那个走火入魔的“疯丫头”。
“不许……欺负人……”
被救这位心想,这丫头口中难得吐出几个字,方才打斗一番连句话都没说过,要不是看出来她走火入魔了,不然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我……欺,欺负,人?”侠客一头雾水,心想“我可是在救你呀,傻丫头!”
侠客挥手抖剑,用剑面将那丫头拍打到一旁以确保不会伤到她,随即正想朝那人进攻之际,突然觉得一阵寒意划过,那丫头直愣愣的朝他扑了过来,两只手掌筋脉暴起承青灰色,十枚指甲足足一寸余长,狰狞的样子宛如野兽的利爪。
她这一掌来的厉害,虽说侠客纵身躲过,可再看地上却被她抓出了深深的裂痕,旁边的碎石都被震飞扬起片片灰尘。好家伙,这要是被抓在身上还了得。
侠客缓过神来,心说“这丫头内功好生奇怪,刚才那股寒意八成来源于此。”
一旁那人就这么看着还觉得庆幸,这么激烈的招式,刚才与之对招还好她没用……等等!这么一来方才她不就是在手下留情了。
这么想着火气就来了,而且越来越不快,想自己堂堂少林弟子竟被个走火入魔的小丫头打的节节败退,反应过来还是人家留情面的情况下,这怎么能行!
心下火气正盛。气沉丹田,双拳聚力,这把卯足了劲朝那丫头轰击而来。
侠客见那丫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抬剑上前替其抵挡。却不料想剑尖抵在那人手掌时竟然犹如击在巨石一般,这想必又是那个不明觉厉的“金钟罩”。
他在盛怒之下运功袭击,怕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眼下他这幅身子可不是全盛状态,这一招不仅来的猛烈还用了那硬气功,想必是调动了周身大数气力,加上本来地怒气自己都没得察觉。侠客这一剑虽未伤他,倒也是把他敲醒了,待他反应过来时,已是双目失神赫然倒地。
侠客收剑走上前观望,看其气息虽弱却也算稳定,应该是有些伤了元气昏厥过去了。
一旁那丫头见状表情骤然凝固,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瘆人。
“你……杀……杀了他!”她这样说着。
一边说着一边朝侠客这边走。侠客懒得搭理她,不做任何回应。
“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为什么非杀人不可!呃啊!”
她愤怒地喊了一嗓子,此刻的状态比起走火入魔更像是失心疯。两只手内力上涌,两团青灰色混沌气旋覆于双掌,被调动出的内力已经遍布周身上下,脚尖轻点地,双掌探出朝那侠客而来。
这丫头整体姿态,与方才那次进攻一般无二,可却不尽相同,这回明显要强于之前。
侠客见她是走火入魔失了心智,心生怜悯,并不想伤她,随即调动内息护体,一只左手缓缓探出,霎时间道道白光划过,内劲聚力于掌心,与之抵抗。
双方接触的那一瞬间,侠客只觉得手掌被一股不可名状的寒意包裹,这感觉可比这冬天树林的夜晚来的更加激烈。
那丫头一点也没有要留情的意思,来势可谓相当猛烈。
侠客心下暗道“不好!”,内功本就是他的弱势,偏偏这丫头修炼的功法竟又如此诡异奇怪,这么硬抗怕是抵挡不住。
心下这么想着,随即反出右手于掌心处凝聚一股纯元之气,左手掌收回地一瞬间,右手掌紧接着骤然打出。
他的这套内功源自雨后日初晴,万物生光辉之时的正气,其师在隐居后,感悟那浩然之气便就创出此武学功法名唤“霁云决”。如若不是因家师隐居多年不问江湖事,这套功夫未必就比那些大门大派的武功差,可奈何他本人的先天不足,也就导致这功夫在他的身上所展现的,比之他师父却也是差了十之八九。
不过有一说一,他知道自己有不足缺憾,便就苦练这套功法的基础,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基础被他练的却也是有了不俗之处。
这丫头内功虽强却不纯,而他正好相反,不强却很纯正,这都要拜他苦练基本功所赐。
况且这丫头所练的寒气功夫与侠客的正气功夫一阴一阳,如果硬碰拼不过的话,那么弱的一方很大概率会被对方的内力反噬。
果不其然,那丫头只觉得手掌传来一股暖流,掌心阵阵麻痒,想收掌又收不回来。
两道内力逐渐融合,侠客已经明显感觉到传来的不适,再这么下去他俩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反噬的伤及元气,从而双双倒地。
侠客双腿扎稳,调动周身气力于右掌,奋力一振,将她推离了出去。
那丫头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眼睛已经显得有些恍惚出神了。
侠客后退了几步猛然撑住,咳了一口宿气,急忙封住右臂穴道使寒气不会侵入体内,随即运功逼出。
说实话,这丫头内功虽不及那少林弟子深厚,可这诡异的寒气实在让人难当,也难怪那个少林派的对付她时显得那么棘手。
侠客盘腿坐地,运动霁云决的纯阳气息调整被寒气侵入的经脉,这番斗力虽然未对他造成过大程度地损伤,可却因那刺骨地阴寒之气侵体而感觉有所不适,恐怕是要恢复一会儿了。
再看那丫头,他也被两道完全相斥地内劲所影响,或许因她神智不清所致,竟然全然没想起来运功排外力的事,眼下只得趴在地上来回翻滚,痛苦挣扎,那样子出现在她狰狞的面孔上,显得尤为瘆人。
忽然间传来几道气浪,气流中夹杂着几颗碎石子,那石子弹过来时,竟不偏不倚地点在了她周身的几处穴道上,她居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只觉得脑子一沉,倒头便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丫头醒来时周围一片寂静,她揉捏着惺忪的睡眼,拨了拨两旁杂乱的发丝,把隐藏在其中的的面庞显露了出来。
此刻这张脸与先前完全不同,不仅不再是那般狰狞恐怖,甚至竟出奇地漂亮。脖颈与双手那爆裂隆起的筋脉已然消去,肌肤也不再是那副惨白之相。虽称不上是冰肌玉骨,秀色可人吧,但却也是容光焕发,宛转蛾眉。
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确认好这里是什么地方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而在一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坐在地上像是睡着了,而在他前面是一个靠在树干上盘坐在地的和尚模样的人。
那人亦然是醒着的,但却一动不动,见那丫头醒了,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丫头好奇走上前去询问:“你是谁呀,看样子这是被人点了穴道啊。”
那人心下奇怪,你这丫头不知道我是谁!等等,难道是恢复了?忘了自己走火入魔的事了?我不妨试她一试。
如此想着,随即低声向那丫头说道:“姑娘,我是游方的行脚僧人,想被那边那家伙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姑娘可否搭救贫僧?”
丫头闻言,道:“小师傅,不是我不救你,只是我不会那点穴之法,无法解开你这穴道哇。”
那人心说,看来是不记得了。
“没事姑娘,我来告诉你穴位,你就朝着那里敲点一下就好了。”那人如是说道。
丫头道:“既是如此,那你说吧,是哪个个穴道?”
“就在……呃!”他话没说完,刹那间一道气流带着一块碎石子,正正好好击在他胸口正中央,在这之后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丫头朝着石子飞过来的方向回头一看,那侠客缓慢地收掌,继续打坐运功。
那丫头径自走了过来,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喜欢捉弄人是吗?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侠客见她口口声声给这个差点要她命的人说情,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真叫人哭笑不得。
“你……当真,忘了?”侠客抬头问道。
“我忘什么了呀!我是说……”话音未落,她突然感觉脑子一阵眩晕,里面仿佛像是有什么东西一股脑涌现出来一样,顿时对刚才的事依稀有了些许印象。
她突然觉得头疼,反复敲打了几下。“我想起来了,我这是又走火入魔了,那个和尚是与我交手来着。”
侠客看着她,心想,脑子倒没坏掉。
那人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心想,原来是一时发昏没想起来,还以为她全忘了呢,这下就是一对二这可如何是好。
“大侠,当时是你帮了我对吗?”那丫头问道。
侠客并没有理她,丫头看他这状态像是在运功疗伤,即便记忆有些模糊,想必也定是自己发狂发癫将其误伤了。
当然了,这必然不是误伤,她因发狂一通出手,就是把侠客当对手了,打的就是侠客,本客!
丫头继续道:“实在抱歉,你出手助我,却被我给伤了。”
侠客依然没有理她。
丫头接着问:“呃……我叫阿靖,立青靖,大侠怎么称呼啊?”
一旁的小和尚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心说,大哥大姐你俩要杀要剐你俩倒是管我一管啊,再这么晾下去一会儿天都该亮了。
四周忽然传来一阵武斗之声,侠客猛然警觉,气归丹田,收势回拳。站起身来一把抓着阿靖走到那和尚面前,随即拖着他三人躲近周遭的草丛之中。
随着打斗声越来越近,只见四个漠北打扮的黑衣男子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打将过来,黑衣人手中各执一柄弯刀,而那中年男子则手持长剑与之对峙。
(五)
这五人横刀探剑之间互不相让,一时间也是难分胜负。这中年男子看上去五十来岁竟可以一敌四,还没落到下风,武功定然不弱。那人抓住机会收剑抬手间一道内力涌上掌心,朝着四人一掌便打了过去,那四人急忙躲开与他拉开几丈距离。
那四人年纪应该不大,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的模样,虽然都是一身黑衣却也稍有不同,四个人腰带和护腕的颜色都不一样,一蓝一红一紫一白。
蓝色那位走出来拱手,说道:“连扫叶掌都有如此威力,难道前辈是青栾派座上长老?”
这人口中的所说的青栾派,是中原武林的八大门派之一,地处东部翠峰山,山中多栾树,景色秀美,甚是宜人,非常适合练功静修。其祖师有感山水而悟道,以林间树木、山间风水为引,从而创出多门武学功法,以此创立武林青栾一派。现在的青栾派弟子众多,掌门之下还有五位座上长老,也是一派繁荣之相。
至于这扫叶掌,乃是青栾派的独门武功,是入门弟子必修功课,功法本身平平无奇,没甚说头,主要看修炼者,功夫深了自然就强了。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随即也拱了拱手,道:“阁下好眼力,老夫,青峦派左成尹。”那人既然说出了这中年人的门派来历,他也就不需要隐瞒什么了。
蓝色这位道:“原来是左长老,方才失敬,晚辈给您老赔个不是。”随即便朝着左成尹深鞠一躬。不过其余三人却无动于衷,这人言语间也丝毫没有任何诚意。
左成尹道:“阁下能一眼就认出本派武功,想必是对中原武林了解甚久哇,敢问阁下大名啊?”
那人道:“不敢,晚辈名叫萨力忽,这位红色腰带的兄弟叫嘎嘞,紫色这位名阿尤卡,白色这位则叫乌鲁。”
左成尹道:“我听人说漠北青鼎阁,阁主坐下高手如云,其中有四个武功一流,刀法精湛,却尝尝在暗中活动的刀客,人称遁影四侠,想必就是四位吧。”
萨力忽道:“前辈谬赞了,正是我弟兄四人。”
青鼎阁。说起它的来历,多少有点意思,它不同于各大门派或是教会结社,是个完全特立独行的存在。相传漠北王朝被中土义士推翻统治后,所有的王室族亲全部撤出中土,回到了他们漠北草原。在撤退途中一漠北亲王发现了一尊青铜巨鼎,这鼎犹如一辆马车还宽,比两个人还高。中原相传鼎为国之重器,如今这庞然巨鼎就在自己眼前,想是王朝国运不该绝。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竟然愣是把这青铜鼎运回了漠北,而后他便以这鼎为信物广纳天下有才之人,一开始自然没几人会去,可背靠漠北王室,这理由不够,财力来凑,贪念使人堕落,还真就有那亡命之徒前来拜会,这其中自然不乏许多中原人士。这也难怪,中原朝廷这边刚刚建国,许多东西都被漠北人撤退时拿走了,使得国库空虚,皇帝心有余而力不足,百姓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后来加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集结各种能人异士,从那时起青鼎阁就此建成,随着几十年的磨合逐渐的有了规模,如今无需靠收揽人员存活,中原朝廷也不再如开始般脆弱,百姓的生活得以改善,也很少有人再投身与此,之后的青鼎阁换了几任阁主,或许不一定是王室宗亲,但他们都无一例外是漠北人,如今阁中所做之事便是暗中观察,搅乱中原王朝与中土武林,想着有朝一日能重新拿回曾经的“领土”。
左成尹冷哼一声,道:“哼!青鼎阁向来亲近漠北王室,长久以来窥探中原武林,这东西想必是关于我中原各派的机密文件吧?”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本长条形地册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