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二十五章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译文

子张说：“读书人看见危险便肯献出生命，看见有所得便考虑是否该得，祭祀时想到要严肃恭敬，居丧时记着要悲痛哀伤，那也就可以了。”

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译文

子张说：“对德行的秉持不坚定，对道义的信守不执著，〔这种人，〕有他也可，无他也可。”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

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

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译文

子夏的学生向子张请教怎样交朋友。子张道：“子夏说了些什么？”

答道：“子夏说，可以交的结交他，不可以交的拒绝他。”

子张道：“这不同于我所听到的：君子尊敬贤人，也容纳普通人；鼓励好人，可怜无能的人。我是大好人吗，什么人容不下呢？我是坏人吗，别人将拒绝我，我还如何去拒绝别人呢？”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译文

子夏说：“即便是小技艺，也一定有可取之处；恐怕它影响远大目标，所以君子不去从事。”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译文

子夏说：“每天学习所未知的，每月复习所掌握的，就可以说是好学了。”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译文

子夏说：“广泛地学习，坚守自己的志向；恳切地发问，多考虑当前的问题，仁德就在这中间了。”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译文

子夏说：“工匠们在工棚里完成他们的任务，君子则通过学习来求得真理。”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

译文

子夏说：“小人对于错误一定加以掩饰。”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译文

子夏说：“君子有三变：远望着庄严令人敬畏；走近又显得和蔼可亲；听他说话，则严厉不苟。”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译文

子夏说：“君子必须得到信仰以后才去动员百姓，否则百姓会以为你在折磨他们。必须得到信任以后才去进谏，否则君上会以为你在毁谤他。”

子夏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

译文

子夏说：“人的重大节操不能逾越界限，生活小节上稍微放松一点是可以的。”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

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译文

子游道：“子夏的学生，叫他们做做打扫、接待客人、应对进退的工作，是可以的；不过这都只是末节。学术的根本他们却缺乏，这怎么可以呢？”

子夏听了这话，便道：“咳！言游说错了！君子的学术，哪一项先传授，那一项后讲述呢？学术好比草木，是要区别为各种各类的。君子的学术，如何可以歪曲？〔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传授学术而〕有始有终的，大概只有圣人吧！”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译文

子夏说：“做官了，有空闲便去学习；学习了，有空闲便去做官。”

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

译文

子游说：“居丧，真正做到了哀伤也就够了。”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译文

子游说：“我的朋友子张是难能可贵的了，然而还算不上仁。”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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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说：“子张真够得上是威仪堂堂了，难以携带别人一同进入仁德。”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

译文

曾子说：“我听老师说过，平常时候，人的感情不可能自动地充分得以发挥，如果有，那一定是父母亡故的时候吧！”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译文

曾子说：“我听老师说过：孟庄子的孝，别的都容易做到；而他留用父亲的旧臣，保持父亲的旧政，这是难以做到的。”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译文

孟氏任命阳肤做法官，阳肤向曾子求教。曾子道：“居上位的人行事不依法度，百姓早就离心离德了。你如果能审出罪犯的真情，便应该同情他，切不要自鸣得意！”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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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说：“商纣的坏，不像现在传说的这么厉害。所以君子憎恶居于下流，一居下流，天下的坏事都归结于他了。”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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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说：“君子的过失好比日食月食：错的时候，每个人都见得到；改的时候，每个人都仰望着。”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译文

卫国的公孙朝向子贡问道：“孔仲尼的学问是从哪里学来的？”子贡道：“周文王周武王的道，并没有失传，散在人间。贤能的人便抓住大处，不贤能的人只抓些末节。文王武王之道无处不在。我的老师何处不学，又为什么要有一定的老师、专门的传授呢？”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

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译文

叔孙武叔在朝廷中对官员们说：“子贡比他老师仲尼要强些。”

子服景伯便把这话告诉子贡。子贡道：“好比围墙，我家的围墙只有肩膀那么高，谁都可以探望到房屋的美好。我老师的围墙却有好几丈高，找不到大门走进去，就看不到里面宗庙的雄伟，房舍的多种多样。能够找到大门的人或许不多吧，那么，武叔他老人家这么说，不也是自然的吗？”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译文

叔孙武叔毁谤仲尼。子贡道：“不要这样做！仲尼是骂不倒的。别人的贤能，好比山丘，还可以越过去；仲尼，简直是太阳和月亮，是不可逾越的。一个人纵然要自绝于太阳月亮，那对太阳月亮有什么损害呢，只是表示他不自量罢了。”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

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译文

陈子禽对子贡说：“您太谦虚了，仲尼难道比您还强吗？”子贡道：“有身份的人可以因一句话表现出他的智慧，也可因一句话表现出他的无知，所以说话不可不谨慎。他老人家的不可超越，犹如青天的不可以用阶梯爬上去。他老人家如果得国而为诸侯，或者得到采邑而为卿大夫，那正如我们所说的一叫百姓人人能立足于社会，百姓自会人人能立足于社会；一引导百姓，百姓自会前进；一安抚百姓，百姓自会从远方来投靠；一动员百姓，百姓自会同心协力。他老人家，生得光荣，死得可惜，又怎么能够赶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