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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的动作,白箫缓缓皱起眉头,他没有多说什么似乎是在等她慢慢的给出答案。她的动作很平稳,可是白箫那明睿的目光还是看见了她伸手入怀里那一刹那手臂和目光的微颤。

这就足够了。

淡淡的微笑重新出现在脸上,白箫的侧脸在阳光之下只露出一张平静如她的表情。

她的动作似乎有些迟缓,她怀里似乎有着许许多多的东西,这一下子她就摸索了许久。她缓缓蹙起秀眉,那双丹凤眼眸微微凝视,随后她伸出来了一件用灰布包裹好的利刃。哪怕是用灰布裹着,那件利刃的形状也十分明显。

白箫眉头一挑,低头在桌边提起一个水壶倒了两杯清水,给她递了一杯。

她摆手,目光重新放在那块剑刃上,充满了深深的忌惮,然后又看向白箫,道:“我能坐下来再打开吗?”

白箫拿起一杯水才要喝下去,停在了空中,放下在桌子上,只得歉意一笑道:“自然可以。”

主动给她拉出凳子的白箫看着她坐下,才来到对面坐下。

上官袅娜打开了布裹,果然是一块利刃,却只有成人齐腕至食指的长短,宽一寸而已,却通体黝黑在那表面上有着无数镌刻着的霓凰、真龙、饕餮等等神兽铭文。虽然说那是一块利刃,但只是剑柄没有刃。剑翼自然舒展毫无花哨可言。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了那块剑柄的白箫心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一种久违重逢的熟悉感就像是一个孩子从小怀着志向远游四海,离开了田庄农耕的生活,可是等到疲倦了才回到那片故乡。

却落得一个“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下场。

————

在那条白箫经过的石板道上,一个稚童靠在墙上惺忪着双眼,似乎刚刚睡醒,然后就目瞪口呆看着三男一女走来了。不过惊讶过后就安心了,震撼四海威风八面的儒门弟子无人不知只为斩妖除魔,因为这个甚至成为了许许多多个不出世少年的追幕的对象。毕竟仗剑天涯背对苍生俯瞰天下人的狂妄是大概上每个少年都向往的。

三男一女都是俊男美人,其中一位看上去最是稚嫩的李墨晏看着稚童脸上还有着一丝淡淡青烟,不禁哭笑笑不得。其他人与他对视了一眼皆是明了,毕竟大家都是正道人士也都有一阵自己的气量心度。

其中一位看上去气质温和的女子,面朝着稚童微微一笑,正打算从他嘴里问出下白箫的下落来。没想到那稚童直接就招了,告诉他们白箫直接就去了波澜城。四人皆是一惊,对视了一眼不禁相互苦笑。原来白箫在让那稚童醒转之后,就让他注意着如果有人来找他的下落就告诉他们去波澜城找他。这其实也是白箫摆脱他们的一个计谋,因为就算告诉他们了,他们也不一定去。儒门弟子都是心有良策的读书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就算去了,也要处处提防他本人的诡计算计,届时恐怕白箫早就站上传送法阵不知道又去何方了。如此看上去就是送己入狼口,可是以狼的多疑性子是否会吞下呢?何况就算他们知晓了自己在波澜城也到底无法在短时间内知道他具体在哪,而且他们毕竟是正派人士也不敢动柳云夕等人这就斩去了白箫内心的一些不必要的忧虑。这就不得不得说是一个良好的计谋。

被着早上晨风吹起裙摆的女子蹲下身子,轻轻抱住稚童的肩膀,双目水灵灵善意亲和地道:“谢谢了小弟弟。喏,大姐姐给你钱,你就自己去买糖葫芦罢。”说毕还摸了摸小孩的头。

早就眼睛发光的小孩脸上挂满了笑容,说了一句谢谢就领到了钱向街角处跑去。

李墨晏不禁苦笑道:“长老,我也是不知道啊。”

摆了摆手,其中一个青袍男子微微一笑,虽然看上去他还很年轻但实际上李墨晏暗自猜测这个人绝对年纪不会少于一千岁,甚至还有可能多于一千的高龄。而李墨晏只知道他是总教派下来的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老。昨夜星晚他踏雪二百里找到了一处儒门自家传递信息的特殊机构,结果第二天拂晓之前就有两道流光凌空而来。

这直接震惊了整座东云山,就连分教教主也亲自出来迎接,然后就毫不吝啬的夸赞了自己的门徒事无巨细,四人沿着那包锦囊青烟留下的痕迹一路追查到此,然后就发现了这个靠在墙壁边上瞌睡的稚童。

已经不知道是几百年心境没有一丝风波的徐彧表情微微一笑,看着人间久违的繁华和喧嚣烟火气,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而后轻轻地看向李墨晏然后又看向那名他早年时期一直追求的眷侣张倾仙,叹息一声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缓缓转头看向那个传送法阵的方向,大致上他心中也得承认至少自己年轻的时候是不如这些眼下的年轻人。

张倾仙自然体悟到了目沿这个叹息的男子心意,然而毕竟他们二人已经千年戒绝儿女私情爱-欲,也只得装作没听见,看向李墨晏然后平静喊了问,“小晏啊。”

李墨晏摸不着头脑,缓缓低下头,嗯了一声,正打算接受着来自长老们的责骂,而自己的眼角余光看见师傅在一旁和这两个人一样没有一丝愠怒之色只剩下的是风轻云淡的轻微笑意。

张倾仙问道:“你的眼光真不错,只不过那个女人不值得。”

仿佛五雷轰顶的震撼,他猛地抬头,目光充满了不敢置信,眼角余光看向自己师傅才发现他的嘴角里的笑意,看上去居然会有一丝浓重的戏谑意味。寒意自脚底升上了脊椎,李墨晏,一个在人前儒雅而文质彬彬的仙师,一个平淡而安静的男子此刻仿佛死去了一样跪下。

“希望诸位师尊不要伤害她,墨晏知道触犯门规万死不值,只是墨晏只有这样一个恳求。”

张倾仙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的身旁走过,裙摆摆动的没入人群。徐彧则是目光微微一滞,然后就随着张倾仙离去了。只有他的师傅那个将他从寻常家中带回来并且教育他成才的人,始终被他敬重爱戴待如父母的人,来到他的身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就离开了。

他身子猛地一颤,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脸色灰败再没有昨日的一丝意气风发,昨日的一丝儒雅内秀。

这个姿势令他像一只狗。

或许,从头到尾他都只是自己在乎的人眼中的一只狗罢了。

说得好听一些的一只棋子。

他的嘴角轻微地划起一丝弧线。

轰!一道惊天雷光,在那一刹那照耀了天地。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平地惊响,千片乌云覆盖住了刚刚下完大雪没几天的小镇。骤然间变天令周围的人们赶忙踱回自己家里避雨去了。

天空在这座城很奇异的下起了一场雨,分明昨日还是一场飘然大雪,可今日就来了一场狂风暴雨。

在泥泞中,一个男子,一个卑贱贫贱却在人前仿佛尊贵儒雅的男子缓缓站起了身子,或许是在黑暗与大雨之中不太适应,他跌倒了数次还是站了起来。他是靠自己站起来的,然后目光如炬,没有一丝犹豫地往回走。

哪?

东云山。

曾经给了他一切的地方。

然而那双眼眸里面装满的不再是平静和儒雅了,而是执着和疯狂。

他的表情扭曲着,迅速恢复平静。

遥望着那座仿佛伫立在人间里戏谑地俯瞰着人间的东云山。

————

上官袅娜很平静地说道:“这块利刃里面记载了我派至高法门,但是寻常人是无法见视的,若是寻常人强行参悟只有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而那蜘蛛夜郎所谓的从墓中寻回的至宝正是在我派旨意下去寻找的至高法门。至于为什么会自杀在你手上,想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我还能猜到一二心思,你不妨将你在那晚的经历说说看。”

也不问她是如何得来的,也不问柳云夕的去处,白箫将那后来的事情一一道来。

“哦,结果在那齐右延的哀求下,儒门李墨晏还是将齐杰二人斩杀于木剑下,真是儒然正气。”她平静得仿佛一面平镜无波的湖泊。

她接着道:“如今我可以告诉你后来了。大致上那个冤魂就是蜘蛛夜郎。恐怕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蜘蛛夜郎的父亲正是齐老爷子。”

白箫皱眉,左手缓缓放下桌面,放在膝盖上攥起来了拳头。

瞟了他一眼,上官袅娜继续道:“凶手不一定是他们几人,在我看来在那间屋里一定有着一个与李墨晏十分熟络的人物在。否则的话就他们那些骗神骗鬼的把戏,也到底询查不出什么。”

她的语气平静却充满了鄙夷轻视。

上官袅娜收起了利刃剑柄,平静地看着白箫,“你我皆是江湖过客,日后有缘再见。关于那叫柳云夕的妮子,我已经治愈善了。只是可惜她已经名花有主了。”说到最后,她难得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放在白箫眼里,也不知道是嘲笑或者是祝福。

听闻了这些话,白箫微微一怔,却到底是没有办法。

他倏然想起了儿时私塾先生说过的一个词。

所谓至宝。

年少浪漫的人总希望问些天真浪漫的问题,这不仅仅是少女才会做的事,可是少年一般不问。因为在同样的年纪里,少年往往会经历地比少女多一些。言归正传,私塾先生当时和白箫说,至宝不一定是物品也会是人。当时白箫的眉梢也有阳光,他笑着问着,为什么是人,莫非到底是儿女私情一语不合就秀恩爱亲热亲吻的那种吗?

那时私塾先生没有解答,他也不知道。

而这时眼前人化作了云雾散去,他也不知道。

所谓至宝。

关于白箫在地下世界的秘密在整片江湖之中平地一惊雷,事先完全没有想到凤凰血居然惹起了一片腥风血雨的蛇心老人不禁看着面前如云如雾而来络绎不绝的人们而汗颜。这群人个个都说自己有凤凰血,手上拿着一条两条人臂,这番小料本来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可最令人可怖可恐惧的是四面八方的诸侯老臣纷纷动了兴趣。不知道休伏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们纷纷上庙堂向皇上汇报此情此况。

一时间风云掀起就等雨暴而来。

已经坐上皇帝九龙宝座穿着九龙纹,天底下最昂贵最华丽最绚丽的衣袍的白泽,眉头微微蹙起。他只是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却一头白发也不带簪头或者皇冠,任由白发三千倒挂如长河星河。他知道自己实在无法压抑住下方千千万万动心动手的诸侯们。他于是决定赦令天下,谁先抓住白箫谁先送至皇宫来炼成药物,之后必会有分其一杯羹。

可惜这消息一经流传到江湖豪客的耳畔里,完全就是皇帝自己想独占的意思。

趴在南春湖栏杆上权倾朝野的大臣王奕睿的孩子王倏愉表情百无聊赖,倒是向往着这片南春湖之外的场景。看着那些自由自在的游客们聚来聚散他不禁内心生出一种不配如人的感觉。自己是世子必然会继承着那令无数人垂涎三尺的家产财产,可他却没有一丝兴趣去接管那份来自尔虐我诈并且勾心斗角的庙堂生活。

他倒是怀念起五年前随着自家姐姐出嫁去到北方洞谣山玩雪的场景。

那时的王倏愉还是个孩子和一群小孩玩起了混雪仗,自家姐姐也参与。

第一次那么快乐摆脱着读书人生活和一群冷漠人的目光,他觉得十分受用和快乐。尽管他手拙挨了许多个雪球,可是在那片并不清朗的天空下回荡的是笑声。世子殿下不知道的是,王倏愉归去的时候其父亲王奕煜下令黑衣死士将那些向世子身上扔雪球的孩子一一残忍的杀死。

看着眼前的庙堂,被人围起来隔绝的空旷安静,王倏愉世子实在提不起半分兴趣。不过也到底庆幸母妃前天晚上做梦梦见不祥之兆,于是父王那个十分信神鬼之人就派了自己军营百来人护送他们来到这片上南郡最闻名的南春湖庙里祈福拜神。不是如此,恐怕仿佛笼中鹊的世子殿下还出不来陋室简居。

王奕煜和其他大臣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凶名鼎鼎的一朝武臣,体验了四海为家、尸山血海、遍地荒凉的征战生活便就也想使自己孩子体验一番,希望千锤百炼之中那个将这寄托了无数希望却半年不曾一见的独子培养成一位可以纵横战阵、叱咤风云的将帅。可越是如此京师浮梁洲那位久居云上宫的皇帝便越是枕卧不安,所幸几次探子回报那独子王倏愉只是希望纵游江湖、拔剑不平的侠客而已。

白泽日理万机,这日早早退朝之后那个年轻却一头白发如雪披在腰间的皇帝陛下,倏然召见了几名震惊内外的谋士。这些谋士在几百年前的建国之战中无不是算鬼弄神的天赋异禀之士,也没打算分先帝天下的一杯羹,只是早早隐居山水度那天伦之乐。而这次,那几名谋士又一次被召集起来了。

专属于皇帝的会客厅里,地下铺满种种温暖的地龙,四处摆放着华贵而鼎丽的用品,时间不久那群纵天而来的谋士掀开珠帘幕下,就算是面对着面前这个年轻而十分稚嫩的帝王,他们还是跪下了。

“参见陛下。”

深呼吸出一口气,白泽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他们私下是否有做过危害到自身统治的事情,但是白泽却知道眼下的这几个人动辄天地飘摇。他也不敢怠慢亲身上前扶起几人,几名老臣脸色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似乎这厢礼仪本就理所应当。当朝天子却没有一丝一毫不满之色,笑容温和如春风阳光,将自己之前的一些想法说了起来。

朱彦胥首先说话,这位一身衣袍朱红的老者精神格外抖擞,一双眉头虽然已经花白却仍然如剑入鬓发,传说之中数百年前的诸侯割据战就是他作为收宫主将。当日之战几乎在两个战场同时爆发,朱彦胥率兵征战转战飞鸿洲和路鸣洲等一十三大洲,吸引了大片原先霞云朝廷的大片军队军力,此外由先帝白旭率领另外一番军队直捣皇宫,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朱彦胥便粮尽人绝,可也由于拖住了霞云朝廷的大片势力,才导致了它彻底灭亡于白旭的手下。

后来朱彦胥与白旭汇合,正要破釜沉舟、里应外合打那前后夹击剩余霞云朝廷势力的百足之虫,他也不管自家军队已经人员稀疏、弹尽粮绝。本就抱着必死之心的主帅在那烽火台就欲血战到底,却不料那霞云朝廷的剩余势力转出了原有的十九洲,跑到了现在朝阳天下之外的草原和荒漠,重新建立了一个属于他们的王国。不过到底是伤了元气的霞云朝廷被当地草原居民一战再战只得妥协,建立了一个合政的王朝。

不过纵算如此,霞云朝廷也是十分强大。经过这数百年的韬光养晦而今也有了和朝阳天下叫板的实力了。

那名看上去年迈苍老的朱红袍老人只吐出了一句话,“你家先帝能够打下一座中原,那名你就自然可以打下一片草原。”

听闻这仿佛带有冷漠讥讽意味的话语,白泽也丝毫不敢愠怒,耐心求教。

谋士朱彦胥、瞿宕、邯冰柯三人先后对视了一眼,共同点了点头。

只有那名叫瞿宕并且穿着蜈蚣黑袍、眉目发色如雪的老人发声,却是令白泽眉头舒展,其他二人也称善的一句话。

“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白箫抓住了他后遂将他最热爱之人嫁祸杀害于霞云天下,让他去霞云天下闯荡一番以后,大概就是风起云涌之时刻了。”

白泽思考半晌,觉得此计甚好,可又疑惑道:“可是前辈怎么能够知道此子能够有此量力,而不会从中倏然夭折呢?”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宫里宫外一道闪电穿过人间,那惊心动魄的一道惊雷震撼了白泽的内心。

轰!

雷鸣连响不止,紧接着雷霆暴雨倾腹而下,天地失色只有冷风削掀而来。

瞿宕道:“这片天地,千年不该有的际遇终究还是来了。”

————

在江湖里名传得沸沸扬扬的白箫正在一家客栈里听闻着人群不停讨论他,甚至乎还将自己和那江湖十大武道高手排行榜联系到了一起。据说江湖十大排行榜就是杀出来的名声,纵然有一些不世出的隐世强者们可以稳压他们一头,然而却不能在生死交战之间比生死。那仅仅是因为那十大武道高手的榜背后就是皇室。几乎天地间最为精确的评判都来自于皇室。

排名早就已经不在上面的人仙帝羽羡如今谁也不知道他的岁数,可只要提及此人就一定会知道帝羽羡横绝天下的霸道。传说中的他只有一把剑一个人横扫了朝阳天下近十万人,并且兀自全身而退。在那段岁月里,朝阳天下的敌人只有那么一个姓帝的。他就是当朝的九五之尊。只是可惜他已经早就不再打算在庙堂作困兽之争,否则那么一个仿佛仙人一样的他存在,恐怕就不会有白氏之人坐上那个位置了。

而今排名第一的人正是他的关门弟子,派来中原历练并且横扫朝阳天下一十一洲天才的冷皓天,恐怖如其尊。哪怕就算一些老一辈强者出手阻拦也只是听见辽阔的苍穹里传来一道金光喝一句不冷不淡的“滚吧”,那修为通天的老者便浑身玉碎。那仿佛活在传说之中的人物居然又一次插手了人间江湖。人们津津乐道地讨论着白箫这凤凰血脉是不是也来自那帝羽羡的手笔。然而白泽帝的号令无疑是极度快捷的传到了江湖人群之中,这就使得白箫的身份成为众人乐之所谈。

排名第二的龙杜康世代做酒客,于是也取了那么一个关于酒的名字,却不料此子修炼一途如此恐怖,若不是冷皓天的出世,恐怕这片江湖第一少年天才就是他无疑了。可惜他和冷皓天到底没有一次惊天动地的酣战淋漓,两人只是儿戏一般喝酒取闹,随后龙杜康便开口承认自己不如冷皓天的修为。而这本就不被看好的世俗子弟正应了天下人的目光。

本来似乎与江湖无关而今却有关的白箫桌子上排满了三壶酒,他却到底只是喝下了一杯,向来只是微抿的酒的他这次也不例外。他的桌子上向来不会有多一个人,可是这次却例外。他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那是一名喝的醉醺醺并且衣衫褴褛的青年摇摇晃晃来到白箫的桌子上笑呵呵坐下,然后轻轻问道:“不介意我坐下吧?”他那么说就已经理所应当的坐下,表情温和畅快地喝下了白箫面前的三壶酒。

而今江湖虽然人才辈出,却也是枭雄林立,蛇心老人自然也知道这一层厉害缘故,而那些江湖之人也知道,故此更加肆无忌惮恐怖如斯地搜查白箫的身世和下落,一旦经过发现那就一定无法避免一场血战。本来就是一群虎狼的亡命之徒,若能服下一颗长生不老之药,哪里还用得着恐惧什么狗屁皇室和官府。

缓缓皱起了眉,白箫以前没有佩剑,那是因为他觉得不用,可是现在却需要了。于是两条大腿外侧分别都配上了一把剑,剑鞘指地,剑气无生根却有人则纵横。他一只手举起了一碗大酒,向面前的酒鬼敬了一碗,大口喝下,那酒过下巴直临领口衣衫,他却浑然不觉。

青衣少年头发整齐,只有外表放荡不羁而已,此时此刻微微一笑仿佛十月秋丽夕阳般绚丽,“你的手如果有了手汗,那么出剑之时必然不及我的快捷。”

众里喧嚣人喝酒,众里阑珊人独醒。

已经是左手握住了剑柄的白箫缓缓松开,抒怀一笑,却将那只大碗倒翻过来,一滴酒也没有。

“呦?和我斗酒?”那青衣少年仿佛遇见了人间最可笑的事情,他捧腹大笑直接躺在地上翻滚,吸引了周边一群人的瞩目。其中一位惊呼,表情又是惊讶又是喜悦道:“莫非这就是武道高手之一、排名第十一的莫无殇?”莫无殇眯了咪眼睛,这个酒鬼挥手袖展,一道恢弘匹练直达百米仿佛闪电一样瞬间吞噬了那惊声的人。

全场一片哗然,有胆子没胆子的有功夫没功夫的都快速躲藏起来,谁不知道那榜里可不就是排名越高杀人越众吗?

莫无殇吐出一口酒气,那道酒气没有烟消云散而是在空中化作了一团青气消散,仿佛万千剑刃凭空而来,白箫出剑了。

可当他出剑之后就发现了自己的滑稽,那剑气仿佛落雨斩落叶只是将那张四平八稳的桌子给削成了碎屑。

吐出一口气尚且如此,别何况出手了。

白箫倒吸口凉气,收剑归鞘,平静道:“你和我斗酒还是斗力?”

莫无殇神秘一笑,重新坐回那条长板凳上,手腕一摆端起了凭空飘来的一碗酒仰头喝下。

“总之你两个都斗不赢。”

白箫目光平静如剑,“如果朝阳天下南沿多了一些你一样高强的剑客,恐怕每年哭丧的长者妇孺们就不会那么多了。”

“呵呵。”他平淡起来了,目光闪动似乎被触动了什么,“你是白箫白昊之子?”

“我只能说我是一个只会瞎胡闹,给自己父亲添麻烦的孩子而已。”白箫很平静,相信每一个江湖之人都会知道,而今天下唯一没有停止战争的就是白昊唯一一个以自己名字为称号的白昊王在南沿抵御着流寇黑角域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那是一群自命为巫族的人类,心怀着希望人类灭绝而彻底超脱世界的疯狂教众,这与中原之中的魔教看上去不谋而合却是彼此的死敌。那是一个完全以毁灭的主流的派系,也是因此白昊在那里断去了一臂何况还每天都经历着九死一生的战争生活。

瞳孔之中闪过一丝敬仰和佩服,莫无殇道:“如果修炼一途比作登山,那么武夫之境界就相当于在那座高山之中跳海,踏海而行,登望远岛,可是到底是天地力量浩瀚无垠,如果不是我等有那么几分气数临身,恐怕也不见得能够有现在的武夫修为。相比之下,要渡雷劫化金丹的仙人境界可更加不可行为。你说的的确,若是人人都有我这番境界,恐怕白昊王也能回家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所以你来此做什么?”白箫还问,他知道这种人越是坦率面对就越是安稳。

莫无殇呵呵一笑,看向门外的狂风骤雨,期间有一个牌匾在风中摇摇欲飞就像一个人被惊吓之后疯狂地抽搐着身体,只是那么一会就实在抓不住楼间跌飞而出,那牌匾实在不巧正是砸向一个半死不活躺在街边楼下避雨的小乞丐。他的双手没有任何动作,然而目光却闪过了一丝淡淡的金光。顿时那块看上去重几百斤的牌匾便变成了天下流苏碎屑,被雨水打落击飞。

看上去像是流氓一样,喜欢在人群里大吼大闹的莫无殇表情却出奇的平静。

“而今江湖形势你怎么看。”他却骤然问起了白箫这个问题,整片一楼人众鸦雀无声。唯有二楼之上还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喧嚣,这座酒楼平日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登上的,只有一些身怀武艺或者仙术,再有就是一些世家贵胄才能来临,这楼名叫醉洺楼,越是向上则越是皇亲贵胄,据说这栋楼是方圆百里最高的建筑,就连酒楼名字都是一位权倾朝野的大臣随皇帝出行来此歇息时候取的。

白箫缓缓想了想,而今江湖最是热闹的无疑就是皇室在一年前废除自己的族名将自己从皇室里驱逐出族谱,这在有史以来他恐怕是第一人。第二便是一时风头无两,纵横天下而且临傲天下的冷皓天,而今他已经隐隐有着天下第一人的意思了。接下来恐怕他就要蜕武修仙一次又一次击败着那些所谓儒门道宗等等举世大宗派的传承弟子了。他涉世不深,只能看出这些,也将这些说了出来,不料莫无殇只是一笑,表情充满了轻蔑和鄙夷。

“若是白昊王知道自己孩子是这样一副人模狗样也不知道会是怎么痛心疾首。”莫无殇平淡道:“而今天下,白泽恐怕是不会任由那王奕煜再执掌那令他自己都垂涎的三十万北天军。蠢蠢欲动的他也不容易,分明自己手里什么人物都没有,一切都靠自己,而今天下局势混乱,百姓不会再有所谓的民心所向,只要那所谓的狗屁霞云朝廷给出一些惠民政策,谁坐皇帝的位置喊谁做皇帝,谁还会在乎呢?”

他接着道:“而今南沿兵力自然是拉不起来,所以你可就真的是无法希冀自己父亲做什么了。南沿的南阳军无论是谁也动不了,他王奕煜再怎么嚣张都不会傻到去动你父亲。此外,霞云天下也已经开始储备粮草和军力了,要不然你为什么以为几百年不出来的帝羽羡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到中原地区?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徒冷皓天震撼人们瞩目,好给他时间去准备攻打朝阳天下。你当年白旭可以声东击西,那他帝羽羡不可以?再者而今天下谋士首位张焰殊早就打算好瓜分你白箫体内那传说之中可以长生不老的凤凰血,所以只要你在这个世上一天便一天不会再有安宁。我听说蜘蛛夜郎死在你手上了是吧?能够那么说的人无疑是糊涂废物,蜘蛛夜郎我好歹见过他几次,出手狠辣但也是一个有目光的人,怎么会几番败于你手上然后无力被抓呢?恐怕是为了栽赃。蜘蛛夜郎夫妇只有栽赃到你手上,他们才可以安枕无忧。是吧?再有,蛇心老人先前对外宣传你身上有凤凰血恐怕他自己也不曾想到居然会惹来如此恐怖的效应。想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他一直都是在张焰殊的算计之内。之所以为你创造那么一个历史第一,就是为了让你背黑锅让举世之人都将目光投向你,如此一来,就算他冷皓天再出众,也禁不起人们喜欢谈点饭后谈资的小兴趣。”

缓了缓先前飞扬嚣张的语气,他一口连点了数名举世为之震撼的巨人们,表情平静目光睿智,实在令人不得不为之生出一阵豪迈之气。听了他的一番分析,白箫不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看来也不只是读书人会谈读庙堂之事,在江湖之远的人,被称之为匹夫无学术的武夫们也会关注这天下的大势。

莫无殇表情轻蔑。

他喝过了一口酒,一只手掌放在膝盖上,缓缓低下下巴,目光之中闪烁着什么,轻声道:“你白箫如今已经举世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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