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夕阳眨眼间扭曲,天地间有月光,有小亭。
江坼闷哼一声,收起了重剑从空中落下,目光怔怔地看着老人。
一袭灰色道袍的李雪阳抬首道:“江湖的未来是你们的。”紧接着,他那双丹凤眸子亮起了无量光华,头发飘扬起来了,全身宝肌在暂放着淡淡的璨璨光辉。而他自身也悬浮在空中。他的呼吸间,一切仿佛都与月同息,与天道并肩。在小亭周围的各种木偶都成为了陪衬。
他伸出一只手指,朝天一点,一阵汪洋在远处炸开却没有声音,巨浪翻卷居然在远空化作漫天剑刃如光羽般直刺星辰。
刹那间,消失在黑暗星空下。
悄然伫立在原地,江坼陷入了沉思。
吴虞来到他们二人身边,刚才那一幕实在令他不得不警惕起来,然而他脑海里又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那木偶既然可以袭击我们,那么小世子王倏愉危险了。”想毕,他目光流露出了焦急和急躁,和老人对视了一眼后就追星赶月般奔进大堂。
白箫嘴角抽搐,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老人。
李雪阳淡淡道:“你若愿意拜我为师,我便传授你这一手“浪掀天”。”白箫无语,他陷入了沉默。刚才老人的那一指绝非自己所看到的那么简单,而是充满了无穷奥秘。他的一指而出,一股无比恐怖庞大锋锐的剑罡直击朝天,在那一刹那瞬间爆发的威势宛如海浪要撕碎苍穹一般。
那剑势一去不返,充满了悲壮气息,又充满了桀骜不驯的孤傲之意。
星空下,白箫看向李雪阳。
仿佛在看一个巨人。
他的眸子里闪烁着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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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厢房一处幽静处。
王倏愉站梳妆台旁,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不满又宠溺的道:“你早就知道了?”
坐在梳妆台前的齐羞月娇声道:“不然我怎么会留你。”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白眼道:“你当我只是寻常家女子,成天只会娇娇泣泣啊?”
看着古铜色镜子里的玉人,王倏愉唉声叹气道:“我倒是愿意你只会娇娇泣泣。”
齐羞月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连王倏愉都看呆了。
“可是我不会,你也不会,不是吗?”
王倏愉平静地看着她那张俏丽的脸颊,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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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下,吴虞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态来到大堂,只见大堂里里外外伫立着不下百余个人形木偶,身上流转着暗红色光芒,可此时此刻仿佛死寂了一般愣在原地。他提剑走近一看不禁哭笑不得。他倒是佩服了自家姐夫的眼光,让王倏愉和童年玩伴齐羞月联姻。这一手算计令他都想拍手叫绝。他看见这些木偶全身上下都被金色极细的丝线捆绑得不得动弹。那些木偶还在挣扎,可奈何那些丝线极其坚韧并且都捆住了那些木偶主要行动部位,极其巧妙的手法之中让一个木偶挣扎便会加力捆住另外一个。如此一动而牵全身,眼下这百余个木偶居然一动不动,仿佛死寂一般。
这时,江坼、白箫以及李雪阳三人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江坼看着这些木偶,目光有异色转头看向李雪阳道:“前辈,您是否可以将这些木偶送给我。”李雪阳开导他和自家徒弟关系后,终于雨过天晴。江坼知道了真相后也不怪白箫了,只是抛给他两个锦囊。一个是方寸物,可以随身携带许多东西,另外一个则是一个信物。这就算江坼欠白箫一个人情了。
李雪阳这时淡笑道:“老头子我除了酒,这江湖之内的东西都是可以不要的。”
江坼用剑挑断那些木偶身上的暗红色丝线,然后便用自己的方寸物将这些木偶一个一个收好。这些事物对他来说有大用。如果能够量产成百上千恐怕就是一支极强的部队了。对于未来可能要继承镇压边患大业的白箫,他只是轻蔑的看着。一个连自己脾气都控制不好的人,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如何去担当这天下的安危?
嗤之以鼻。
“咦,那些木偶呢?”在一旁的厢房里,没有看到一场血斗,也没有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是如何大显智慧的王倏愉悄然而至,看见这大堂之内的空空荡荡,不禁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诸人。齐羞月一直被他牵着的手,自己挣脱了,俏生生地躲在他后半步背后。似乎那个出谋划策的人不是她一样。王倏愉转头莞尔,抱着她轻轻地吻在她额头上。
齐羞月全身战栗了一下,一身鸡皮疙瘩起来了,连忙推开他,羞道:“还有那么多人在这里呢。”
众人对视一眼,相继欲要走出去。
王倏愉用手捏了捏她的手背,松开了温香软玉,看向白箫众人,却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在放开了,轻轻道:“白兄,你眼下有什么打算吗?”
一旁李雪阳扣了扣耳屎,满不在乎的样子,却是侧身看向他。江坼整个人化作一团流光,追溯月光投窗而去。看了他们一眼的白箫,不假思索了一下,道:“以后的事情还要劳烦你,王兄。我需要救下我的朋友,然后就去边疆去寻我妹妹和父亲。”
王倏愉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白箫点头道:“好。”
他们这就离开了王府,只是在王府门口处,齐羞月和王倏愉依依分别,齐羞月道:“你去吧。我等你。”走下门槛台阶,王倏愉整个人神清气爽。入夜三更,他们来到了白珣府邸,只见四处狼藉,鬼气森森,那股鬼气众人都觉得格外熟悉。
李雪阳饶有趣味的说道:“这叫白珣的燕安王绝对不至于眼下看得那么简单。”
王倏愉咬牙切齿道:“好一个亲王,居然敢算计到本世子头上。”
李雪阳轻轻一笑,看了远去白箫一眼。
将王府掀了一个底朝天之后,白箫怔怔落泪;在一个房间里,夜冷霜的尸体上有着字迹:白箫小儿,本王是霞云天下四大家族叶氏一族,您的小女朋友可真是致润啊,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一瞬的愉悦。再有你的朋友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了,如果想要报仇,来霞云找我吧。废物。
看完了这些字迹,白箫又怒又悲,颓丧地坐下来看着满屋子的木偶。这些木偶在他们进来之时,全部被李雪阳一剑刺穿了。的确自己是太过无用了。
王倏愉怒气磅礴道:“难怪这人敢如此算计我,居然连我也敢动。我一定要父王召集兵马,铲平他霞云天下!”
王倏愉说到做到,他登时便离去。他兴起在吴虞带领下到马肆里寻来一匹汗血宝马,这位世子殿下策马疾驰,扬长而去,身后跟着许多人。那日之后便喝上了酒的白箫,目光颓唐,看着酒楼的客人来来往往,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自己会得罪那么多人。
他有些疲倦了。
一旁的李雪阳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喝着好酒。
楼阁之上。
一只满是老人斑的双手轻轻滑过雪白,一张满是老人斑的脸满是迷惘。
怀中的猫儿婴咛一声,睁开了一双特殊眸色的双眼。
那猫儿道:“陆大人,您该走了。”
驼背的老人缓缓从床上站起来,到一面齐人高的镜子被眼前的猫儿服侍穿好衣服。他的衣襟,他的发丝,一丝不苟。这是他向来那么要求自己的。他的目光开始从温柔似水变得冷漠血腥,他看向眼前的女子,用着这种目光冷冷道:“可惜了,若不是被那废物小子重伤你,你也不会如此。”他轻轻抚摸着猫儿另外一只止不住颤抖的手。那猫儿轻轻一笑,善解人意道:“只要能够服侍您,就足够了。”
陆啸长吁短叹,此时此刻他才像一个老人,他不禁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个女子在自己身边那么容易得到满足呢?不过也是十分可笑的,这个女子是他某一次去一个小城镇收债。那个百姓人家似乎是姓马,只是欠了许多债。他没有一丝怜悯,刀起手指落,那个姓马的人家哭丧着说道要将这个最小的女儿拿来抵债。陆啸瞧着那小女孩儿长得水灵,便自己帮他们还了。而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与她约定来这座酒楼尝尝鱼腥之香。
这个女子很懂得满足,在而今十八的年纪里没有任何出外的习惯,只是待在客栈里。这令他十分疑心,他私下调查她,可事实上她并没有任何情郎。这让这个年过八十的老人心满意足。唯一的不满就是这个女子被那个叫白箫的废物小子一拳震怀了她的小腹,大夫来看过便断定再不能怀孕了。女子马茹伊在那人走后只是淡淡的笑和惋惜,告诉他没关系的,诞生不了他的子嗣也可以让他去找别的人女子。
陆啸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尽管他的浑浊的老目是那么冰冷,“你若是想出去走走,便自己出去罢,不用管我。”
马茹伊摇摇头,轻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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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阳眉头一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看向醉醺醺的白箫道:“要不,我们去龙庭关找你亲人?”
趴在桌子上醉如烂泥的白箫眯着眼,抬头道:“你怎么会突然说这个啊?”
李雪阳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环顾了一下,然后看向他道:“走吧。”
次日一早,白箫和李雪阳便踏上路途。
朝阳天下地图十九洲,在于横秋洲的龙庭关,无疑是最地势险要之处,而自版图之内到龙庭关就要经历许许多多关卡。一路走来的白箫和李雪阳也有些乏味了。这天晚上他们又来到了那座小城波澜城。听闻刘公仲的比武招亲,他们一老一少也没得闲空去看待。白箫却仍然要求多停一晚上,他来到城主府,看见府邸中有灯火,便大喜的劲直到柳云夕房间里,却只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南宫飞。
白箫站在门外,天间月色不及他的眉梢冷漠,冷冷道:“你来此做什么?”
南宫飞坐在她的床边,轻轻地堆叠她的被子,整理她的一切,豁然间有一个英俊男子推门而入,他与他对视了一眼,最初的惊讶之后便是释怀的一笑道:“他是我的妻子了,你还不知道?”
“什么?”白箫一怔,不禁大怒,“那是白珣的阴谋。”
“是么?”南宫飞淡淡一笑,从怀里用右手取出了一张信件,他打开来来到白箫面前,对着烛火轻轻地念着,原来这是白昊王府邸几个只有名分却没有实际的妻子给柳云夕定下的婚姻。白箫大怒,一把抢过那张白纸,看着那上面鲜红的印记,心里堕了大半,他脸色苍白的后退了大半步。
王府的印记,身为白昊王的儿子怎么会不认得?
“她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我要怎么样,你能奈我何?”南宫飞笑眯眯的道,“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如果不是我也不会那么快得到她。”
缓缓吞吐出一口气,白箫奔出府邸一二里,来到城外还不止,他狂奔至一座悬崖,看着城市轮廓和灯光点点,这片天空还在寒冷着。
大地上还有雪,或者说波澜城从来一年四季都在下雪。
吞吐出一口白烟,白箫泪流满面。
“只是我无能而害了她们吗?”
在悬崖旁边的小亭里,一个声音忽然道:“是的,你无能。”
另外一个道:“何止无能,简直就是废物。”
白箫猛地转头,看向那人喝道:“你才是废物。”
一个道:“连自己的亲人都保不住,不是废人是什么?”
另外一个道:“比之废人,可能还贬低了废人。”
一个点头道:“此言有理。”
另外一个晒然道:“我说他是废物,便是最大的理。”
白箫默然,想来此二人只是在小亭处喝酒而调侃,也只是无意之语。他转身就要走下悬崖,却见天空之中划起了一片彩弧,亮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彩光。一个道:“李当心,我们好幸运啊,居然能够看到极光。”另外一个道:“吴受用,那是我幸运,不是你幸运,你只是沾了我的光。”吴受用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道:“你说那人有胆子来小亭这里和我们说说话吗?”李当心悄然说道:“我赌他不敢。他可胆小了。”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白箫听此也无心再听下去,只是下山去了。
忽然间,一张令他无比厌倦的脸出现在面前,南宫飞在山麓等着他,手里还拿着一把篝火,没有佩剑只是一身白袍。
南宫飞道:“你敢和我说话吗?”
白箫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南宫飞踏着他雪中脚印,拿着篝火追去,在夜色下他的声音仿佛充满着神奇的魔力令白箫倏然一停。
“刘公仲的女儿就是柳云夕。”
身子颤抖了一会,白箫冷冷回头看向那人的狼狈,“你说什么?”南宫飞将手里的篝火传给他,白箫没有接,只是目光仿佛利剑一样盯着他。南宫飞轻轻一笑道:“你若不信,大可以去瞧瞧看,反正明日上午,刘公仲刘老爷就会举行比武招亲。”火光落在他那戏谑的笑容上,白箫只是道:“你怎么敢来到我面前的。”
南宫飞笑了笑,手里的篝火晃了晃,道:“我知道,你之前当着我面说过,有把握撕碎我,可你呢,你能够保护得了她吗?我可以。我是朝阳天下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南宫家族的分支之一,我由于自身的修为天赋,不日就要前往京师,说不定还有继承家族族长之位。便是你成为了一等一的高手,又如何能够抵挡我整个家族?”他接着道:“就算你继承了白昊王的家产,那又如何?还不是要到荒原之地镇守,百年也不得动作。何况无论是正道邪道,一样要诛杀你这样一个非我族类,再说你有什么本事能够继承?”
眸子里平静的白箫,心底已经满是疲倦和伤痕。
然而在山峰上,看上去一身白衣,衣袍猎猎作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