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风当然会十分自信和知小说,“你不就是在剑上吗?我还能更快!”
一阵嗡鸣声中,白箫觉察到二人脸庞的罡风如刀割,背后的景物飞速后退,他松了一口气,想到了什么,忌惮地看向山脉一侧,“夏长风,不要飞那么高,最好不要引起此间妖兽注意。”
夏长风挥了挥手,“害,哪里有什么妖兽,只不过是你多想了。”
只是一说完,脚下忽然拔地而起一团黑影,就像是群山拔地耸立,直插云天缥缈处。二人惊骇交加,疾呼了一声;这两个仿佛砂砾一般大小的人类,以及那柄飞空的长剑迅速被推飞,他们二人就像是小舟在黑夜的湖泊里翻倒了,坠入了湖里。但这湖不会摔死人,他们在空中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却会导致他们粉身碎骨。
白箫瞧着地面岩石在瞳孔之中迅速放大,远处林木之间,一群行尸走肉迅速包围而来,白箫只道:“悲矣!”
他果然坠入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蜘蛛网密布。
浑身仿佛被火烧了的感觉麻痹了他知觉。
他没有听到另外一个落地的声音响起。
淡淡的苦涩在嘴里挽起,他听着自己骨骼破碎的声音,现在居然连抬起一根小指头也是难以为力。
天空之中,霍然出现了一道流光。
彩色的流光仿佛极光,悬挂在天边之上。
而那一切只因为一个始作俑者——一个三尺的墨色长匣子。
“嗯?”站在山崖悬边吹笛子,便令群人束手无策的人,抬头看向了远方,目光闪烁,那是他来的目的。
于是,各地之间的行尸走肉仿佛潮水一般退去。
原地。
顾海棠一手持着那长柄,两旁月牙状,中央竖剑的海神三叉戟,大口呼气,脸色青白。
他勉强站着,目光不屑地看着累趴下的众人。
天下苍莽。
大地茫茫。
薛燚则靠在一面光滑石壁坐着;汗水满衣襟。
————
有些时候,白箫总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这时躺在地上看着天下,就会想起了别人。听着魍魉脚步不断接近的声音,他的内心反而十分平静,目光也十分平静。他下意识缩了缩手腕,盯着天空,缓缓闭上了眉目,嘴角掀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如果事情不能由他来挽回,他只能就地放下了。
那是一场雪,大街小巷来了雪,左右街边的宅屋明角灯没有亮,却挂满了冰碴,那也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他在雪地里推雪人,他很喜欢最后堆就成雪人,然后用两个黑漆漆的煤炭,给雪人装上眼眸的快乐。那是一种创造吧,可他那时也是自私的,他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在堆雪人,于是他只在灯火阑珊的小院里,在大雪纷飞的夜晚里,自己挨着寒冷和风雪,用通红的双手造就对于他自己来说的一个奇迹。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他总能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一处黑暗笼罩的地方,有一个小女孩蹲坐在墙角瑟瑟发抖,她的脸色青白,双手抱膝,咬着唇瑟瑟发抖。一直喜欢将自己埋葬在黑暗之中的嫡长子同时也是三少世子的白箫,第一次在黑暗之中觉得,他和寒冷那么可恶。
“哐啷”一声,一个匣子落在白箫身旁,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人影。
两个人俯视着他,白箫脸色狰狞,“别管我了,走吧。”
夏长风和南宫飞对视了一眼,两道流光汇聚成一个床边,又或者说是一个担架,白箫只觉得自己在腾云驾雾中远离,思绪渐渐回归时,他们已经在一座山洞里面了。
山洞向下凸起的部分在滴着水珠,叮咚、叮咚。
一阵寒意,涌上心头,白箫只觉得又难受又恶心。
因为,他听他们两个说的话了。
————
“这匣子已经认主了,连那种山峦大小的巨兽都为之争夺疯狂,可想而知珍贵之至。”
“此人已经断了数十根肋骨,若是我们就那样接他出去,必然会祸端无穷。”
“那就,我换一个合作对象。”
“你的意思是?”
“是的。”
“他怎么办?”
“留在此处,任由他自生自灭。”
“那这匣子呢?”
“我们两个自然没有办法获得,可不代表其他人可以。”
“你的意思是?”
“用石头堵住这里。”
“杀了不痛快?”
“不,这匣子里面的神器有灵,不好对付。”
“我看未必会如此。”
“嗯,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与其做庄稼人,不如做黄雀。”
“你的意思是螳螂捕蝉?”
“我们离去吧。”
脚步声窸窸窣窣离去间,这片山洞黑暗了。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滴水声,仿佛能够滴入心扉。白箫仰望着洞壁,躺在墨色充满尘埃的地上。那双温暖的眸子里再没有一丝光彩。过了许久,一个躯体扭转着,似乎蛇一样蜿蜒而来。白箫侧头,凝望,没有说话。只不过本该没有灵气的肉体已经换了个地方躺着——一张冰冷的石床。
干涩的喉咙流入了血腥液体,白箫确信那不是人类的血液。他却瞪大了瞳孔,吞咽了下去。而那个人,扶着石壁缓缓软倒,整个人似乎再没有一丝精气神了一样。她颓靡不振地坐在地上;而在她左手的皓腕上,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她的青丝之中变灰了一些,眼眸也不再那么明亮,俏脸也不再那么洁白明艳;对于人间女子,恐怕几乎没有人愿意为了别的人而使自己容貌苍老。
“你不该救我的。”抿了抿唇,白箫现在想侧身这个最简单的动作,也完成不了。“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那姑娘笑笑,“你看见了我,我没有杀你;而你现在看见了我,也没有害怕;所以,我救你。”
“原来你早就知道。”白箫嘴角抽动,苦笑,“我就该知道以你的修为,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
“不过我好奇你两点。”
白箫正容道:“请说。”
“第一点,为什么你身上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导致我很想咬你一口,又在无形之中吸引着我。”
“嗯......”白箫仔细斟酌了一下语句,“那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的凤凰血脉。”
“哦?”那姑娘出生不凡,闻此眼眸之中尽是好奇亮彩;她强撑着坐起,可皓腕动脉又在溢血了,只得无奈坐好,规规矩矩地看着石床上躺着的人素淡无味地讲述下去。白箫不假思索,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就连凤凰血脉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有,也只是那一次被那红衣丝带穿透胸膛时才感觉出来,原来他不是人,也不是兽。讲来如此,那姑娘好奇不已,不是人又不是兽,那能够称之为什么呢?
“异类。”是的,白箫自己说了出来,眼眸尽是黯淡之色。
那姑娘道:“你不必如此,毕竟你的那些人类朋友,本就内心不清明,没有一个或者多了一个,又怎么样呢?临死之际救你,只因为想要从你身上谋取那匣子里面的物品而已......”小姑娘顿时蔫了下来,她不敢继续说了,因为眼前那个少年的表情越发悲伤和痛苦;她也知道自己安慰人的本事也就半斤八两,砸吧砸吧嘴角念念叨叨,居然是将一些家常琐事念了出来;然而,白箫的脸上到底没有一丝血色。
山洞里仿佛暗无天日,一个少女敢说,另外一个少年便敢听。
只是两人都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于是二人也没有对话,少女好似乎喃喃自语。不过她也不厌倦,两只大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亮,目光笑眯眯的,好似生前最快乐的时光一样度过;白箫忽然问:“你之前没有和别人那样说过话吗?”少女的话头截然而止,身子颤动,大眼睛里泪光闪烁,没有再说下去了。白箫哑巴了,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别人,挖苦别人他还可以,可如果是去安慰别人他倒是一点也不会。
“我......”
少女破涕为笑,脸上带着泪痕,“你敢吃下我烤的鱼吗?”
“我......”白箫断然道:“你敢做,我就敢吃!”
少女即刻动手,她这时已经休息了半个时辰,手腕已经结痂;她挽起灰白色的裙摆,跑到后面的箩筐前,捞出四五个瓶瓶罐罐,然后又从另外一个箩筐拿出一条早就变成乌黑颜色的鱼;她用木叉穿过鱼身,然后原地生起了一团火焰,照着她脸红彤彤的;她就肆意地乱拿几个瓶瓶罐罐,洒洒这个撒撒那个,很快一条鱼身在火焰的烘烤下变成了金黄色,淡淡的焦味和鲜肉味道在山洞里回荡。
“啊这......”白箫哑巴了,瞧着那块鱼肉怔怔发呆,少女痴了一下,然后嗔怪地看他一眼,“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不敢吃了?”白箫不语,沉默了半晌,道:“这世上,我只让得一个人喂我。”少女一怔,道:“谁?你喜欢的人?”白箫怔怔落泪,他性子本来不是很刚毅,可到底不是绝情人。再怎么说,他都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他的声音,熄灭了少女的快乐。
山洞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篝火当然在跳动着,又似乎连他都在怔怔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