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样事情令他出乎意料;是天空那小山大小的肉山凭空出现,夺取了漫天彩光的匣子,可就在它得到并为之就要沾沾自喜时候,那匣子突然消失了,然后地上雷鸣翁动,坠落出一个大坑,整座山峰仿佛都哆嗦了一下,漫天落叶和灰尘。那个独角擅长跳跃的熊形怪物,很快被一群年轻的人族修士联手分尸,现下就在他的视线之下夺取了战利品。
眯了咪眼,他还是想找个对手;据他而知,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并且有资格成为他对手的人,的确已经来了。
那也是在沼泽地之间,分取肉山独角熊形尸体最凶的一位,他的一枪之间,足以震退四五个修士,而那还是在他手下留情的情况下;因为他分明看见,那个人的枪芒由始至终仿佛瀑布匹练笼罩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若是想杀,恐怕他一枪之下,无人能够抵挡。然而,那白衣之人一枪只求制服,不求杀敌,似乎要每一枪毫无保留的刺出,磨砺着自己的枪意,而不是要伤人。他不求伤人,但就要一枪刺出,就要一枪刺在空处,可就是那样的一枪也无人能够靠近他身旁一丈距离;而他的脚下,土地布满蜘网格裂缝。
深吸了一口气,海神后裔顾海棠不想输了祖上脸面,蓝色的戟刃在空中画弧线,一圈接着一圈,连绵不绝,又掀起了漫天白云,而那金色的环圈突兀毫无预兆地套在那人的身上;那人骤然不可动弹,只觉得眼前山海崩裂,一片沧海桑田被他见证着。
用枪的人当然一笑,枪尾一扫之下,层层白云之中游荡着一只游龙,在轻快地游行间,化作一道璀璨的光芒,所过之处万物摧枯拉朽的崩碎;那一只游龙化成了用枪的少年,来到顾海棠面前猛地撞击在他胸膛上,只听巨钟轰隆,顾海棠仿佛炮弹一样飞出,就像是最高规格的投石车抛出的石头,朝着天空追星赶月而去。
在空中的顾海棠变成水珠消散了。
白衣用枪的人忽然转身,身子一矮,伏地而跃。
呼的一声,一座黑山抑来,白衣人看见,那是一道蓝色的细线,所过之处,大地分割,天云溃散。
“好凌厉的三叉戟!”在悬崖之上的人喝彩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看错了,或许那人有资格和自己一战。他连忙蹦下悬崖,噗通一声坠入湖泊,身子在湖水里滑出数十丈距离,来到沼泽之处,近距离观看着那一场分明很有意思的战斗。
“主上!我总算见到你了。”一个声音由远而近,那个被叫的人回头一看,登时看见两个人接踵而至,只是冷漠地道:“夏长风,你身旁那个人是谁?”
夏长风迟疑了一下,“主上,那是我的朋友。”
“嗯,好了,你们在一旁别说话。”那人全神贯注在眼前的战斗之中,分明白衣人是在众人眼里呈着下风;白衣人频频躲闪,枪尖指地,负手而后,脸色十分凝重,然而那顾海棠却像是发了疯一样,满头鲜艳蓝发飞洒,再不见一丝儒雅超世之气,他显得绝对的狰狞。而十分有意思的是,白衣人到了后来直接将枪收了回去,瞅着时机,一拳打到顾海棠后望仰天。顾海棠怒气冲天,身后的白云滚滚,可就是再也凝聚不出来,任何一圈的金色光弧。
在一旁的那人却笑了,他问夏长风,“你知道为什么用枪的白衣人没有动枪吗?”他也没想过那个愚蠢的奴才想到答案,自顾自答道:“那是因为那柄三叉戟的材质实在特殊,无往不利,他不敢用自己的兵器去赌注,若是被一戟击断了,他找谁哭去啊?哈哈哈,他舍近求远,以拳头更加灵活地击打,这样他虽然失去了武器,却有灵活性。”
夏长风纳闷了,看着眼前那顾海棠被连连一拳打脸,几乎到了后面都要背脊着地了,还不放弃手上的戟刃,想了想,倒也是正理。
一旁的薛燚瞧着乐乎啊,他笑道:“拳拳脸挨打,厚重顾海棠。”
不久之后,顾海棠被一拳砸出一个大坑,身上的三叉戟化作流光融入眉心三叉戟印记上,他躺在大坑里,咬着牙挣扎出泥土,然而那人居高临下,玉树临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你还不懂得,放下比拿起更加重要。”顾海棠冷哼一声,反唇相讥,他顾海棠一生本应该就是极致辉煌的,而事实上如果除开今日之事,他的确足够辉煌。人生如果只是留着专一,然后就可以完完全全的大获全胜,他顾海棠的的确确足以对天地说起自己极致辉煌。
可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在这什么都不多,唯独尸体和剑修最多的霸王山脉里面,他不应该如此像一只落水狗一样。
“喂,你就什么名字?”观战的人问道,“我叫小妖仙。你呢?”
不少人认出来他就是在悬崖上操纵着一波又一波仿佛潮水一样的骷髅,不少人目光桀骜不训,就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时,只见那一座“肉山”忽然抬起了熊掌,轰隆一声,数个剑修被拍成了肉泥,大地塌陷间,众人纷纷御剑或飞奔离去。
“我叫独孤默。”独孤默笑了笑,他手里提着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在空中瞧着众人乌雀鸟飞的场景,顾海棠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么不自量力了。小妖仙摇着头笑道:“现在你连番战斗,如果现在我与你一战,恐怕与你不公平。”小妖仙出身儒门却桀骜不驯得紧,但他也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君子不趁人所以难,他当然看不上一些举笔便道家国事,无人敢往中原远的君子们。所以他们几个人,便聚集在了一起。南宫飞眼角余光瞥见山腹之中,便把那柄神兵利器的来由说了,其余几人心动不已。
他们很快就在这处霸王山脉深入;一个森林废墟,一个乱石阵。
“你们看,这些纹路像不像一个人在挥剑?”南宫飞忽然道,他自幼修习剑术,对于剑道极其敏感,在座都是少年英才,对于这种东西当仁不让。也没有人徇私舞弊,都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只是他们踏上了那个祭坛时,小妖仙便大喝道:“所有人,别动!”众人看向他,他继续说道:“祭坛上面有四面石碑,石碑左右都刻剑法,前后则是戟法,可你们看这些事物都没有人为斧凿痕迹,而这祭坛......这阶梯分明就是人为的。”众人恍然却没有大悟,他们似乎踏进了迷雾里,而事实上也是,四面八方环绕起了大雾,伸手不见五指。金色的碑文发光发热着,他们的确瞧见了那四面高十丈宽三丈的石碑,可那是因为他们在迷雾里面。
窸窸窣窣间,他们又听见一种奇异的声音,“沙沙”......那些碑文似乎在挪动着,不一会儿,众人呼吸窒住了,一只红色的眼瞳竖起寒光,瞧将过来;鳞片熠熠生辉。小妖仙第一时间作出了判断,爬行类长驱兽物,浑身金色鳞片,独眼红瞳;那祭坛上杂草丛生,所谓的石碑忽然间移动了,就连他们脚下的阶梯也在移动着。
“大家小心!”独孤默虽然取名顾冷,可人却似乎阳光月沐,率先走出一步挡在众人之前,与此同时,金色的枪已经在把握之中了。众人登时滑退数丈,在高丈长的野草上留下一片波纹痕迹,仿佛海洋浪涛拍着柔软的沙滩一样。然而令众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没有退到原来的位置,而是到了一个山洞,或者说是一个坟墓。坟墓山洞外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令在场没有一个人不为之耳嗡鸣。
那是一只身长百丈的巨蛇,独眼红瞳,伏低了身子在凝望着洞穴的里面。
没有人敢吱声。
他们都知道蛇的视力不好,可听觉却是灵敏无双。巨蛇当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吞吐着蛇信,目光的寒芒仿佛择人而吞噬。它捏动着山河仿佛都为之破碎的身躯,似乎在仰天怒吼表示着自己无上的威压,又慵懒地举起了三角形巨头,目光闪烁着。但就是那样一个巨大的蛇,因为一丝金色的光芒出现,而慌乱退逃了。
似乎一个老鼠见到了老虎。
众人死寂了一样,仿佛亘古雕塑。
因为那道金色光芒正是从背后的棺材里,出来的。